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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捷運站出口,發現蘇向槐正在往來穿梭的車陣中尋找自己的身影時,沈仲宇緊抿了數日的嘴角微微扯開了一絲弧度。

有人等待的感覺是種說不上來的微妙,胸口那個老是讓風穿透的洞,似乎被溫暖地填補起來,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大學生——」沈仲宇放下車窗朝著副駕駛座的方向大聲喊他,蘇向槐單肩挑上背包快步走近,揚起的眼角仿若陽光燦爛,讓他嗅到了夏日的氣味。

「等很久嗎?」

蘇向槐搖搖頭,迫不及待地從背包掏出從高雄帶回來的名產,碰巧要開往下一個路口時變了紅燈,沈仲宇才踩下煞車,一個旗鼓餅已經遞到了跟前。

「點心,要吃吃看嗎?」

「裡頭包什麼?」

「好像是豆沙。」

「是甜食啊?」

「啊、我忘記你不喜歡吃甜的了。」

「怎麼會?只要是你買的我都喜歡吃,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比起這個,我比較想吃點別的……」

距離綠燈還有四十五秒,還來不及失望男人已經溫柔地給予安慰,擱在方向盤上的右手騰出去扣過少年的下顎,那粗糙的指腹正輕輕撫摸著那片細緻。

「沈、沈仲宇…別忘了你還在開車——」

「還有二十秒,不要浪費。」他噙著笑把唇貼了上去,沒有深吻只是交互摩擦地複習體溫,睽違了數日的思念也不曾想過竟會這般磨人,倘若還有下一次的別離,他肯定要把他帶在身邊。

直到後面的車輛等得不耐煩頻按喇叭,他才捨得結束纏綿若無其事地踩下油門,蘇向槐紅著耳根收回視線,又默默把名產收了起來。

因為說好要作飯,所以他們真的去了生鮮超市。

面對琳瑯滿目的蔬果肉類蘇向槐一點也不慌亂,簡單問了幾樣沈仲宇不吃的食材後,他超有效率地朝推車裡丟東西,不過半小時的時光,他們已經回到櫃台準備結帳。

「沈仲宇?我沒看錯人吧?」

沈仲宇回過頭去,對著隔壁櫃台中長髮的年輕男子微微揚了下眉毛。

「好久不見了,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到你。」年輕男子喜出望外道。

「這種地方?」

「你不是吃慣高級餐廳的咖嗎?怎麼現在改自己下廚啊?」刻意飛揚的語調原本是為了吸引注意,怎知對方卻順手摟上身旁少年的肩膀。

「不是我下廚,是有人要煮給我吃。」

「這麼好命?」在旁人眼中看來不過是感情好的自然表現,看在隔壁櫃台的年輕男子眼底卻是毫不避諱的溫柔甜蜜,他因此上下打量起正背對著他整理購物袋的少年。

「多少錢?」當沈仲宇掏出皮夾將信用卡遞給收銀員時,蘇向槐已經左右手各提了兩大袋站在出口等他。

「先走了,有空再聯絡。」沈仲宇朝他揮了揮手,當目光再度回到少年臉上,他已經伸手接過他手裡的重物,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少年回頭看了他一眼,羞澀地跟自己點了個頭,他也愣愣回了個傻笑。

他不曉得沈仲宇怎麼跟他解釋自己的存在,不過這個孩子實在和他以前交往的對象差太多了。

要身材沒身材的,瘦巴巴的抱起來應該很硬吧?

像他的汗草就還不錯啊,之前也都玩得很開心不是嗎?不過說之前也是好幾月前的事了,沈仲宇似乎真的很久沒打電話給他了。

他結完帳後走上同一條通往停車場的道路,又忍不住想起剛才那個少年。

憑什麼?到底憑什麼?真要舉出什麼特別之處的話,也只有那張臉的確長得還不錯……還有…還有啦,他可沒這麼小氣,那個少年氣質清新人看起來也挺單純的,該不會還是學生吧?

呃、應該還是學生吧?他一臉就寫著就讀中的樣子……學生欸,哇啊~光是想像分手的畫面就覺得很有可能會煩惱到一夜白頭,不會吧?沈仲宇,你這次是玩真的嗎?







今年夏天似乎特別熱,即使坐在涼爽的車內也足以想見外頭暑氣蒸蒸。

蘇向槐打從一早心情就很好,雖然陳麟送他到車站時那臉沮喪讓他小小內疚了一下,不過還是阻止不了他歸心似箭。

有沈仲宇的地方就意味著家,他很珍惜對方賦予自己的這個特權。

「暑假有什麼計劃嗎?」

「暫時還沒有。」

「那要不要改上白天班?最近又有個案子要結標了,我擔心小莫一個人忙不過來正想幫她找個幫手呢!」

「我想…這個機會還是讓給別人吧?」

沈仲宇突然踩下煞車,紅燈,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遇上紅燈?蘇向槐抓著安全帶暗自留意著他的表情,不經意的四目交接讓他倉皇避開了視線。

「你該不會連晚班都想辭掉吧?」

「嗯…其實之前就想跟你提的,公司那邊我應該不會再去了。」

「為什麼?做得不愉快嗎?」

「也沒有啦,我只是沒有自信公私分明,還有我也不想事事都依賴你。」

「依賴我有什麼不好嗎?」

沈仲宇的聲音好溫柔,溫柔得讓他忍不住想點頭,可是他的人生不能是別人的負擔,更何況他也不願意成為附屬品。

「那可以嗎?」

「可以什麼?」儘管情緒上聽起來沒什麼異樣,但變燈後踩下油門的力道卻讓黑亮的車身宛如獵豹般竄出,將方才還平行的人車狠狠甩在背後。

「在辦公室待膩了,我想找別的兼職換換口味……現在是暑假工作很好找,我也想趁開學前多存點錢,你知道嗎?升大三之後課好像也沒變少,我查過歷年的課表,有好幾科的原文書都好貴,你說教授是不是有跟書商勾結啊?淨讓我們買些既不實用又不環保的——」

「假如我說要援助你,你會拒絕嗎?」近乎自言自語的自我解套被驀然打斷,沈仲宇淡淡問道。

留意著路況的雙眼雖然沒機會瞧見蘇向槐臉上的為難,但忽然陷落的沉默卻也讓他對答案瞭然於心。

「好啦,我沒這麼專制,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不過經濟上有困難的話一定要跟我講,請讓我『借』你可以嗎?」他伸手摸上那顆低垂的頭顱,感覺柔軟的後髮在指間散落,他撫了幾下淺淺一笑道。

「真的嗎?你真的同意我辭職嗎?」

「要不然呢?你老大說不來就不來我也沒轍啊,我可不想才剛在熱戀期就要為了這點小事跟你冷戰。」

蘇向槐開心得差點撲上去抱住他,不過顧慮到他正在開車又硬生生縮回雙手,沈仲宇握著方向盤瞥了他一眼,絲毫也不覺得遺憾。

「這個也可以先讓你欠著不要緊。」

「哪有那麼多可以欠!沒有了啦!」見他樂得眉開眼笑,蘇向槐不禁對自己的衝動感到懊惱,對這個男人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會被趁火打劫的。

「誒?沈仲宇…你要開去哪裡?這條路不是去我家的路……」十五分鐘後,蘇向槐終於發現座車的行經路線已經超出自己的記憶範圍,他趴在車窗上張望了一下街景,滿是納悶。

「你那個小廚房能變出什麼花樣?還是去我家吧。」

「你家?」那會遇見上次那個可怕的阿伯嗎?

「我自己在信義區有買一層樓,只有我一個人住,可以放心了吧?」

「喔…那就好……」

「你就這麼害怕見你公婆嗎?」

「什麼公婆?」

「你都跟我在一起了,我爸媽不是你公婆難不成是岳父岳母嗎?其實要我委屈下嫁也無不可啦,我沒那麼計較形式——」

相對於沈仲宇的面不改色,被迫收聽的蘇向槐覺得自己的臉頰熱得快冒出煙來了,一樣都是男的,為什麼有人的臉皮可以厚得跟銅牆鐵壁一樣?

「大學生你啞巴了嗎?好歹也給點回應吧?」

「我無話可說,請你專心開車吧!安全至上。」雖然毫無睡意,但他還是決定閉上眼睛來躲避瘋言瘋語的襲擊。

「不會吧?居然裝睡?」沈仲宇拐入右邊車道,輕掠過少年睡顏的視線貪婪地汲取著影像,他想要呵護住這渺小的幸福。

誠如他的父親所言,要獲得權勢回去瀚唐將是最快的捷徑。

也許經營一段時間過後他便能取得談判的籌碼,到時候,他會跟他攤牌,讓他明白自己的決心,因為他的羽翼在張開之後必須足夠替人遮風蔽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自己的傷口都覆蓋不了,因此在這之前所有可能會面臨的苛責與磨難,他都會獨自承擔下來的。

他騰出右手輕輕握住少年的手心,即使酣睡中也下意識給予回應的信任,讓他收回目光聽著那規律的呼吸,毫無猶豫地開往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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