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樓

當李宜軒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程澄已經替他把客人接進門了。

遠遠瞥見客廳沙發上的背影，他當場抓緊腰上的浴巾掉頭回房換上家居服。

這個程澄敢情是想看他出糗，才故意不告訴他方凱瑛來了吧？

「妳怎麼跑來了？不是跟妳說下次碰面再聊嗎？」在浴室紓解的時候，他本來還在思考待會出去之後要怎麼安撫程澄，沒想到天算不如人算，美好的夜晚最後因為一通來得不是時候的電話出現了大轉折，而且還有雪上加霜之虞。

「就等不及了，覺得非得立刻和你見上一面不可，所以還是厚著臉皮跑來了。」方凱瑛雙手擱在膝蓋上，臉上雖然掛著淡淡的微笑，卻看得出有些侷促不安。

其實錯愕的人何止李宜軒，按了電鈴站在門口等待開門的她原本打算一見面就給對方一個擁抱的，結果門一打開看見站在面前的人是程澄，她差點沒當場石化。

「幹嘛？看到我很失望嗎？」

換鞋進門時，程澄站在玄關雙手環胸嘴裡不忘消遣她，方凱瑛扯了下嘴角敷衍一笑，她再怎麼說也是個大姐，怎能和弟輩一般見識。

「妳要找他的話得等一下，他在洗澡，你坐會兒。」程澄招呼她到客廳後還倒了杯水給她，儼然主人的姿態讓方凱瑛即使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仍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盼到李宜軒出來了，卻發現他的表情似乎吃驚多過喜悅，看來她的確來得不是時候。

但這件事能怪她熱心過頭嗎？明明前一陣子還對著她感嘆程澄的無情，結果相隔不過數日情勢丕變，要是知道自己就是那個不速之客，她寧可不要踏進這道門。

「就跟妳說沒什麼事，不好意思還讓妳白跑一趟。」李宜軒站在客廳和廚房的轉角像是在猶豫行徑的方向。他嘴裡招呼著方凱瑛，眼角餘光卻不斷飄向站在流理台前瞎忙的程澄，這傢伙打從他接完電話之後便一句話也不跟他說，要他不多慮都難。

當時知道他在氣頭上他也不願意往火上添油，掛掉電話後他省下多餘的解釋主動閉上嘴巴，浴室是個冷靜的好去處，而他確實也有迫切的需要，豈知門一關，方凱瑛就不顧阻攔地殺來了。

話說他有這麼一個夠義氣的紅粉知己理當覺得感動才對，但就結果論而言，對於今晚的發展，他心中難免還是有點小小的遺憾。

「程澄，你在裡頭忙什麼？」

「洗菜。」

「我不是說我等我出來再弄嗎？」

「你有客人你去忙吧，這點小事我來就好。」程澄一逕埋在流理台前頭也不回地道，李宜軒藉故走到他身邊拿東西，貼著他的手臂輕聲說道：

「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她會來。」

「沒關係，不是因為擔心你才來的嗎？你出去招呼她吧？」

「那我倒杯水給她。」

「倒你自己的就好，她的我已經倒好了。」

李宜軒哦了一聲，結果惹來程澄一記白眼。「笑屁！」

「笑你懂事了。」即使挨罵，但還是莫名感到些欣慰。看來他的程澄真的長大了，至少懂得放下恩怨給客人奉茶了。

當他端著馬克杯回到客廳，方凱瑛也急著起身，她的緊張全寫在臉上，過往劍拔弩張的印象太過深刻，她實在無法平心靜氣和程澄待在同一個屋簷下。「宜軒，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還好。如何，現在看到我有安心一點了嗎？」

「嗯，還以為你情緒很低落呢，看來有他在你身邊應該萬事OK吧？」

「嗯，可以這麼說。」李宜軒微微一笑，下意識往廚房飄去的深情目光，讓方凱瑛即使努力擠出笑臉，卻還是感到柔腸寸斷。

「你們…同居了嗎？」方凱瑛的單刀直入讓李宜軒沉默了幾秒鐘，他搖搖頭，又恢復平常那副淡定的模樣。

「沒有，我今天剛好約程澄來家裡吃飯，碰巧妳也過來了……妳用過晚餐了嗎？如果還沒的話妳坐一會兒，我進去炒幾個菜就可以開飯了，趁程澄還沒把廚房炸掉之前——」

「不了，我已經吃過了。我以為你心情不好所以才趕過來看看……既然你沒事，我這就走了。」

「那我送妳。」

「好啊。」顧慮到程澄的感受，方凱瑛決定婉拒李宜軒的邀約，她讓李宜軒一路送到樓下，在目送他的背影上樓時，她也嚐到了一抹苦澀，只有她才懂得的苦澀。

她早該有所覺悟的，在這個男人身邊耕耘了這麼多年，最終也不過是求得一個「好朋友」的位置罷了。

十年前對她充滿敵意的男孩，十年後雖然收起了銳利的指爪，但藏在笑容底下的佔有欲依然不容忽視。

看著他端來水杯擱到她面前，那自作主張的招待像是在向她宣示主權似的，進入這間房子的每一件東西，包括她所注視著的男人，都是他的。

還爭什麼呢？她永遠也爭不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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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有一股「卡稿」的fue? 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