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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義夫自殺身亡至今已經三年了,這意味著,法蘭西斯也從他的生命裡失蹤了三年。未將他定義為「死亡」是因為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找到他的屍骨,他不相信那麼強韌的一個人,會甘願無聲無息地從人間蒸發。

為了完成義夫誓死追隨父親的心願,雅瑟將他的骨灰撒在修比特海,讓他能永遠伴隨於父親左右。

每年的忌日他都會獨自走一趟,一來是為他這個忠心過頭的部下盡點心意,二來是散心,畢竟失去對手之後的世界很是寂寞,他需要偶爾逃離他的王國好好喘口氣。

然而這一天他在離開修比特海灘之後故意忽略路標,他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明知此舉對他而言等同於暴露於危險之下,但被束縛過久的心極度渴望自由,他著實需要一點刺激好讓他死水一般的生活能夠重新流動。

他一路隨心所欲也不曉得究竟開了多遠,只知道在彎進岔路後車子沒油了手機也收不到訊號,讓他不得不下車步行找人求救。

約莫走了三十分鐘左右,他看見了裊裊炊煙,他跟著炊煙走一路走到了黃昏,沿途純樸而綠意盎然的鄉村風景,多少緩和了他因為冒險受挫而窒悶的心情。

再經過三十分鐘後他終於看見了農舍,燃起一線希望的他立刻催快腳步也顧不得所謂領主的形象了,他當下只想找到一個說話的對象,畢竟身在荒郊野外,為了安全起見總得趕在天黑之前找到棲身之所。

在進入農莊時有婦人瞧見了他,知道他是陌生人也不敢隨意打招呼只是躲在一旁和同伴竊竊私語,他想上前問話但她們一見他靠近轉頭就跑,他只好繼續往前走,後來繞過豢養著家禽的低矮柵欄走到一戶牆上植滿了花草的人家,他抱著碰運氣的心情敲了敲門。

所幸上天還是眷顧他的,幫他開門的是一個頭髮泛白的老人,看上去應該有六七十歲了,儘管臉上皺紋密佈,但那對綠眼珠卻意外吸引他的目光,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找誰?」

「我迷路了,想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下。」

「你去找別人吧!我們家不收留來歷不明的人!」老人擋在門前不讓他進,雅瑟就只能拖著疲憊的身心站在門口和他對峙。

「爺爺你在和誰說話?」

判斷聲音是從屋裡傳出來的,雅瑟心想換個人溝通或許可以得救便扯開嗓門喊道:「我迷路了!想請你們幫點小忙!」

「這裡這麼偏僻,你是怎麼走進來的?」當聲音越來越近,老人也跟著露出了為難的表情,當雅瑟搓著下顎思考待會要給多少好處才算恰如其分時,突然從老人背後冒出來的青年,卻讓他當場愣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確定他是否還對這個人有所眷戀,但汩汩跳動的心臟卻誠實反映了這些年他對他的思念,直到重逢的這一刻他才曉得自己有多在乎這個人。

確定他還活著,雅瑟只覺得胸口像是有股氣壓著,讓他感到呼吸困難。

「你找誰?」亞麻色頭髮的青年探出頭來,碧綠色的眼珠在他身上打轉著像是打量著一個陌生人,但,他怎會是陌生人?

「法蘭西斯……」

「嗯?」青年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去,納悶道:「你叫誰呢?我後面有人嗎?」

「法蘭西斯,你認不出我是誰嗎?」生疏的口吻讓雅瑟慌了,他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臂,一旁的老人以為他要對他不利,拿起旁邊的掃帚想打他,亞麻色頭髮的青年連忙出面制止讓他把兇器放下。

「爺爺,這位先生可能對我有點誤會,我跟他到外面講一下話,你在家裡等我好嗎?」

「別走太遠,如果只是要問路的話,你告訴他怎麼走就好,用不著親自帶他去。」

「知道了,我就帶他到路口讓他自己走。」亞麻色頭髮的青年笑著把門關上,毫無心機的笑容純真得像個男孩,那是雅瑟第一次見他笑得如此開懷。

「法蘭西斯——」

「我叫洛伊。」

「呃?」

「我說我叫洛伊,先生是不是認錯人了。」亞麻色頭髮的青年收起笑容走在他面前,像是真的要帶他出莊似的。

「那麼洛伊,你在這裡生活多久了?」

「從小到大都在這兒,一步也沒離開過。」

「是嗎?」他看著他的背影忍住笑意道:「你還這麼年輕,怎麼不想到外面去看看?」

「外面的世界太險惡了,還是這裡好,單純又寧靜。」駐足於籬笆之前的青年像是有感而發似的說了這番話,雅瑟不發一語朝他走過去,指尖即將碰到他的臉頰之際,卻落在他背後的牽牛花牆上。那一瞬間,他並不認為那是他的錯覺,「洛伊」的確在他靠近的時候,渾身緊繃。

看見牽牛花他才發現原來春天已經到來,爬滿了籬笆的牽牛花奼紫嫣紅,但卻無法讓他的視線從這個人身上移開,他以為他的寒冬將結束在這裡,他凝視著對方的同時發現這個人也正愣愣望著他,碧綠色的眼底,隱隱泛著淚光。

「先生…又為何會走到這裡來呢?我以為地圖上找不到的地名早就被世人遺忘了。」

「糊里糊塗就闖進來了。幸好糊里糊塗,否則也無緣來到如此美麗的地方。」雅瑟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克制住撫摸他的念頭。他泛著苦笑忍不住把他看個仔細。他必須確認他對他是否還有埋怨?儘管有些恩怨已經不是一句抱歉可以輕易帶過,但他是真的高興,看見他完整無缺地站在這裡。

「也許美麗的地方只適合路過,先生的世界比這裡寬闊太多了,就不必把時間浪費在這裡了吧?太陽快下山了,還是讓我送先生出去吧?」洛伊不冷不熱地以著最單純的方式解讀他的話,見他轉身離開花牆,雅瑟想也不想便捉住他的手,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他的背影。「法蘭西斯——」

「先生可真健忘,都說我叫洛伊了。」洛伊甩開他的手,但沒甩掉,他回過頭去,卻見雅瑟笑道:

「叫什麼都好,你現在過得好嗎?」

洛伊沒回答,逕自把臉別開。

「看來義夫沒他自己講得那般心狠手辣,是他把你送到這兒來的嗎?」

「是我命不該絕,他是真的心狠手辣。」法蘭西斯終於還是鬆口了,他看著雅瑟,嘴角噙起一抹嘲諷,「不過閣下看起來似乎很失望的樣子,我該自動消失嗎?」

「你這是在請示我的意思嗎?」雅瑟握著他的手沒放開過,法蘭西斯低頭看了一眼,口氣無奈道:

「雅瑟,你要我再消失一次嗎?」

他納悶地抬起頭,忽然一道黑影閃進眼裡,待回過神來,他已被牢牢摟在懷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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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個番外,再燉一下吧。^^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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