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樓

以前要去李宜軒家只有騎摩托車和步行兩種選擇，當時他還住在老公寓的分租套房，沒有廚房客廳，不想外食的時候，便用電磁爐和一隻兩百五有找的平底鍋窩在又小又窄的房間裡煮東西吃。

克難歸克難，創意十足的他就地取材倒也變出了不少花樣來，神奇的大同電鍋就讓他見證過不少次奇蹟。

事隔多年後的今天，他也像當年一樣兩手各拎一袋站在門口等李宜軒替他開門時，雖然不到舊地重遊的地步，但眼前的景象總是令人有些似曾相識之感，他杵在原地不自覺揚起嘴角，結果被回過頭來叫他的男人逮個正著。

「幹嘛站在門口傻笑？進來吧？」

「哪有？」程澄埋頭脫鞋就怕被李宜軒瞧見自己臉紅的模樣。

他不假思索地穿上李宜軒從鞋櫃裡拿出來擺到他面前的拖鞋，留意到他腳上穿的和他的似乎是同一種款式，不免很小心眼地去瞥了擱在角落的鞋架。

「你在看什麼？」

「沒有啊。」在親眼確認過答案後，他不由得眉開眼笑，原來他和「他們」還是不一樣的。

「很重吧？快點拿到廚房去放吧？」

「欸、你有廚房了嗎？」

「當然啊，這棟房子還是我買的，三房兩廳。雖然沒你家大，不過我一個人住而已也很足夠了。」

「你一個人住幹嘛買這麼大？」李宜軒口中的「你家」指的是程澄的老家，不經意想起還在住院的父親，程澄的臉色忽然有些黯淡，他兀自把菜提到廚房的餐桌上放下，李宜軒在稍事整理後給了他一杯水，自己也倚在桌邊喝了一口。

「不是買給我一個人住的，總是要未雨綢繆嘛。」李宜軒看著他說道，諱莫如深的笑意讓程澄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太久，只好藉故岔開話題。

「房子看起來好新，什麼時候買的？」

「前年付的頭期款，今年剛好是第三年……我帶你參觀一下吧？」李宜軒拉著他的手領他往客廳走去，不經意交握的掌心讓程澄繃緊了神經，分開了那麼多年，他都快要遺忘牽手的感覺了，原來他的手心還是這麼溫暖，溫暖到讓他連掙脫都捨不得。

從客廳開始，他讓李宜軒一路牽著走，他們率先來到書房，他站在門邊靜靜聽著他說明當初的設計原點，大到室內的格局裝潢，小到壁紙的顏色都是他喜歡的風格，讓他不禁暗自訝異怎會有這麼湊巧的事。

接著是主臥，很李宜軒風格，沒有多餘的裝飾，簡潔樸素，溫馨明亮，是個讓人一回家就能放鬆心情的房間，望見那張雙人床時，程澄還是忍不住對他這幾年的生活感到好奇，他真的…一直都沒有交往的對象嗎？

雖然在超市時李宜軒就已經對他的質疑感到不高興，但漫漫長夜他如何獨自度過的？在面對外界種種誘惑時，他又怎能完全不為所動？

「在想什麼？」

「沒、沒有啊。」忽然貼過來的聲音讓程澄在回頭時差點碰上對方的唇，他心虛地捂住嘴其實也有些不好意思，所幸李宜軒沒發現他真正的心思，只是一臉狐疑瞅著他，他故作鎮定別過頭去，催促他繼續導覽。

「我看今天就到這裡吧？你不是餓了嗎？我去煮飯。」

「不是還有一間房嗎？」程澄指著對面緊閉的房門問道。

「那間沒什麼好看的。」

「順便看一下嘛。」

「真的沒什麼好看的，那間房間幾乎等於儲藏室了，被我堆了不少雜物……而且我很久沒打掃了都是灰塵……」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介意。」

「還是下次吧？等我打掃好了——」

「看一眼就好，看完我們就去煮飯好嗎？」李宜軒的再三推託只是讓程澄的戰意更加堅決而已，他顧不得他的反對逕自上前，可是扭了門把幾下門卻沒開。

「你不是自己住嗎？幹嘛上鎖？」絕對不是他大驚小怪，而是誰會在只有自己住的屋子裡頭上鎖啊？

「呃、因為鎖起來比較不會髒……」

「你剛不是說很久沒掃了嗎？有差這道鎖嗎？」

「那個程澄——」

「有鬼喔老師……快點打開它。」程澄雙手環胸，打死都不肯讓步。

「我看我們還是去煮飯吧？再拖下去晚飯都變宵夜了。」

「不然你要鑰匙給我，我自己看。」

「你幹嘛堅持一定要看？」李宜軒嘆了口氣。

「因為就我對你的瞭解，裡頭肯定有你不想讓我看的東西。」

「既然你很清楚我的顧慮，又何苦強人所難？」李宜軒拖著程澄想離開現場，但程澄的雙腳像是生根似的任他怎麼拉也拉不動。

「讓我看。」

「唔……」

「老師，到底是什麼東西不能讓我看？」

但見李宜軒面有難色，除了支吾其詞更多的是難為情，怕是裡頭真的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