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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擦乾的水珠沿著肌理分明的胸膛流下微微濡濕了他的背部,他動也不敢動,卻感覺穿過腰間的手摟得更緊。
「阿槐,你這個樣子我看了好難過。」
「陳麟——」他試圖扳開他的手指,但對方卻把頭靠在他肩上彷彿受了重傷似的軟弱無力。
「明明連自己都搞不定卻還要去討好別人,做人能不能別這麼辛苦?」
「我沒有。」雖然又是跳針式的反駁,但也不需要抱著他討論這麼嚴肅的話題吧?他用力撐開雙臂想掙出對方的懷抱,可是陳麟卻整個人都往他身上掛,連電風扇都還來不及打開的小房間,突然熱了起來。
「阿槐,你真的很嘴硬。」
「你到底想幹嘛?」蘇向槐僵直不動,近乎自暴自棄地任陳麟宰割,他的孩子氣他也不是沒見識過,只是不曾在爭吵過後發生而已。
「可以親你嗎?」
「什麼?」蘇向槐渾身的寒毛瞬間全豎了起來,失戀加上失和的打擊有這麼大嗎?他驚慌失措地扒開陳麟黏在他身上的手腳,怎知卻再度被擒住手腕,硬生生壓在衣櫥上。
面對面之後所帶來的衝擊更大了,陳麟的表情很凝重,眼底已不見以往的輕佻,他靠得很近,近得那身裸裎的肌膚幾乎覆蓋不住那高漲的體溫。
「陳、陳麟…你不是說你沒有很喜歡那個女生?」
「所以呢?」
「你是想找我發洩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住在一起這麼久你今天突然說想親我,任誰都會覺得你是飢不擇食啊!」
阿槐的聲音在發抖……除了驚訝、納悶,還有滿滿的害怕……阿槐怕他?阿槐在怕他……怕…為什麼要怕?
他從不知道他向來都把女朋友擺在第二位,再荒唐,他凡事還是以他為優先,要不然這個又破又爛的鳥地方他早搬了,要不然又何必因為一句氣話甩了身材正到爆的新女友,要不然怎會在察覺他們的生態正被外人悄悄改變時,嗅到一絲嫉妒的氣味。
「阿槐我——」
「陳麟,我知道你不好受,不管你有沒有很喜歡那個女生,失戀就是失戀都不可能完全沒感覺的……你晚幾天回家,我們出去玩順便散散心好嗎?」蘇向槐小心翼翼地握上他的手然後拉開,無暇去注意那雙又黑又深的瞳仁,填滿了令人費解的情緒。
「阿槐——」
「嗯?」
「你人真的很好——」但也單純到近乎笨了。
冗長的嘆息讓蘇向槐毫不客氣地給了陳麟一肘,平白無故收了張好人卡任誰都會不爽的。
當蘇向槐撇下他走進浴室洗澡,陳麟坐上床緣也沒想到要回去自己的房間。
他佝著背耙過一頭濕髮,潮濕的觸感彷彿也有幾分呼應了他當下的心情。
※
蘇向槐扭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抬頭卻看見鏡中的自己無動於衷,連眼尾上揚的角度都維持在平常的高度。
他是有被陳麟嚇到,但那是因為他失戀不一樣,所以他能體諒。
他能將陳麟的失控行為合理化,但對於沈仲宇的一舉一動,他卻始終都無法輕易釋懷……難道之間的差別真的只在於他是跟自己發生過關係的人嗎?
當內心湧現這種想法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古板得可以,可這件事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是教他滿腹心酸,他甚至還對過程一點印象都沒有——
儘管事後好話歹話全讓沈仲宇一個人說了,要他不介意也只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不過和男人上床的衝擊確實讓他對沈仲宇的親暱表現得過度防衛,稍微一點肢體碰觸也讓他神經緊繃,倘若他當初酒後亂性的對象是陳麟,他是不是就可以像今天晚上這樣完全平常心以待?
呃。
他用力甩了甩頭,可怕到令人無法再想像下去的畫面,對病人來說,還是趕緊洗完澡上床睡覺比較實在。
※
鬧鐘早上七點準時瘋狂大響,十分鐘後,當蘇向槐揉著乾澀的眼睛走出房門,陳麟已經打理完畢坐在客廳啃著他熱愛中的總匯三明治。
蘇向槐愣了愣還以為是自己記錯時間,沒想到看了一下時鐘,真的還沒七點半,陳麟似乎越起越早了。
「有買你的,快去刷牙洗臉,吃完我載你去學校。」
「我沒課了……」一句話就讓場面冷掉的功力蘇向槐是很在行的,不過見陳麟一臉失望,他又難免動了惻隱之心。
「但是有事要去系辦一趟,你有趕時間嗎?如果不趕的話就可以一起走了。」
「不趕啊,我沒事。」陳麟吃掉最後一口三明治,酒足飯飽地將兩隻手掛在椅背上,癱坐在長沙發上的坐姿,實在是有夠難看。
陳麟,又變回陳麟了。
蘇向槐按著隱隱作痛的胃部給了一個蒼白的微笑。
※
買完禮物後由於陳麟只剩下回家的行程,便自告奮勇說要載蘇向槐去公司。
「你今天怎這麼閒?」
「考完的早就回家了,我還算留得晚的。」平常日的下午交通異常順暢,一路上幾乎都沒遇到紅綠燈。
「找不到伴一起玩很無聊吧?」蘇向槐坐在後座望著陳麟的背影,有爸媽疼的小孩果然連背脊都散發出陽光的味道。
「你呢?每次長假都一個人留在台北,不會無聊嗎?」
「有事情忙就還好。」
「我是說真的。跟我回南部玩幾天我媽超好客的,還會煮一桌子讓你吃到吐的好料。」
「非洲還有難民沒得吃,你好意思叫你室友吃到吐?」
「我以為這樣講比較有吸引力嘛!」
「到了到了到了啦!在這裡停就好!」
陳麟雙腳撐地引擎未熄,握住龍頭看著他下車。
戴著安全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對眼睛的阿槐看上去還真是秀氣,如果是冬天外頭再包多一點,恐怕很容易被誤認為女孩子吧?「阿槐,你覺得男生跟男生可以在一起嗎?」
「你又在發什麼神經了?」昨晚的衝突餘悸猶存,蘇向槐藏在口罩底下的嘴角抽搐了下。
「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談戀愛的對象一定得是女生?」
「大概是因為我們從小被灌輸的觀念就是這樣吧。」
「那你同意嗎?」
「嗯?」蘇向槐試圖從他臉上捕捉線索,陳麟這傢伙到底想說什麼?
「我倒覺得戀愛的對象是男是女都無所謂,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人不就好了?畢竟兩個人在一起開心最重要不是嗎?」
喜歡的人?除了感受到很明確的吸引力之外,他根本不曉得該怎麼定義「喜歡」這兩個字。
「陳麟,你有遇過那種你不確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的人嗎?」
「喜歡就是喜歡,哪有分什麼確不確定?」
「你怎能這麼肯定?」
「因為絕對是有點喜歡的成分才會想去親近對方啊,你想想,如果完全不喜歡的話連見面都覺得懶了,幹嘛還要浪費時間攪和在一起?」
「原來是這樣嗎?」
「其實跟交朋友差不多啦!只是女生會比較容易發展成交往關係……你該不會有對象了吧?怎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沒、沒有啦!我哪有什麼對象!」
「真的嗎?」
「真的啦!」如果照陳麟講的常攪和在一起就算是一種喜歡的話,那突然發現他轉移目標而莫名不高興的情緒又算什麼?他該不會對沈仲宇產生奇怪的佔有欲了吧?
他望著公司大門頓時失去了踏進去的勇氣,沒想到陳麟在伸手接過他的安全帽後,又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阿槐,如果你缺對象的話,不妨就地取材——」
「你夠了喔。」蘇向槐的聲音平淡到足以媲美機器人,他扯回安全帽用力砸進他懷裡,走得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哎喲,開玩笑的而已幹嘛反應這麼大?」
「連續被耍兩次能不神經質嗎?好了啦我真的要上去了,謝謝你載我來。喔、對了,明天晚上六點千萬要準時,不要忘了!」
「神神秘秘的你到底要幹嘛?」
「你不要遲到就對了,問那麼多!」
「喔。」陳麟收起嘻皮笑臉老實地點了個頭。
目送蘇向槐走進電梯後陳麟才開始感受到寂寞,他默默把車騎走,少了重量的後座,意外將心裡那份空虛突顯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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