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樓

從新竹到台北，下交流道都好一段時間了沈仲宇還是一句話都沒有，副駕駛座上的蘇向槐悶得憋不住，終於主動打破了沉默。「你幹嘛從醫院出來之後都不講話？」

「我要專心開車啊。」沈仲宇兩眼直視前方似笑非笑，煞有其事地確認過紅綠燈後才輕踩油門。

「我老闆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惹你不高興了？」蘇向槐頓了下，語帶保留地打量著他的反應。

「嗯…沒有啊，反正我跟你『只是朋友』甚至比陳麟還『生疏』，也沒什麼該說不該說的。」

蘇向槐發出了幾聲乾笑，他果然還是聽進去了。「仲宇，關於這件事——」

「你不用解釋我了解的。」

「誒？」

「誠如陳麟所言，業界很小，和我有牽扯的話確實不好做事情，這就是你為什麼你連緊急聯絡人都寫陳麟的最大原因吧？」

「所以你生氣了嗎？」

「沒有，我沒生氣，真的。」

「是嗎？」表情看起來不像啊，大概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才忍耐下來的吧？正當蘇向槐自怨自艾之際，沈仲宇忽然說道：

「向槐，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為什麼這麼說？」

「我忘記自己的身分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會被放大檢視不是嗎？不只是我，還有我身邊的人也有可能連帶遭殃……我可以選擇無視的對別人而言或許非常適應不良，這一點確實是我疏忽了……」

「你別這麼說，我又沒有覺得你給我帶來什麼困擾，相反的我還擔心自己給你添麻煩——」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了。」

「嗯？」

「我們都處心積慮想要讓保護對方、想要讓對方過更好的生活，可是我們都沒有去深入瞭解對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說我們是不是太一廂情願了？」

蘇向槐咬著唇沒說話，沈仲宇笑了笑，騰出一隻手去摸他的頭。「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喔，我只是把心裡的疑問拿出來和你討論而已，你不要胡思亂想。」

「嗯…我知道。」髮頂上指尖的溫度讓他溫馴地點了頭，沈仲宇對他的心意他從沒有懷疑過，或許正因為被過分眷顧，他才會為了守護這份關係而變得更加戰戰兢兢吧？

「那就別繃著臉，笑一個嘛。」

「我又不是電動娃娃哪能說笑就笑的？你把手拿開啦！」沈仲宇越說越故意又動手捏他的臉，這個遊戲似乎打從認識開始就有人樂此不疲。話雖如此，生性拘謹的蘇向槐直到現在還是很難坦然接受，他拍開他的手故作正色，順便提醒他差點闖紅燈的事實。

「不過你老闆若是因為你和我的交情對你青睞有加的話，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職場嘛，想要爬得快人脈也是很重要的，你如果用平常心看待這件事或許就不會作繭自縛了。」沈仲宇雙手擱回方向盤上，嘴角帶著笑道。

「什麼意思啊？」

「意思是笨蛋動手，聰明的人動口，你就是太笨了才會連被賣掉都不知道，還跳出來還替人家數錢。」

「我哪有啊？」

「你沒有嗎？」

「沒有！」

「好啦，你沒有。」

「你又在敷衍我了。」

「沒良心的，我什麼時候敷衍過你了？對你，我每一次可都是全力以赴呢！」沈仲宇像是心情很好，也許是因為把話講開了，也許是因為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也許是因為他真的很喜歡蘇向槐連對自己撒嬌都不自知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似乎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你說這些話都不臉紅的。」

「說實話幹嘛要臉紅。」

蘇向槐無言以對只是搧了搧臉順便把空調開到最大，奇怪，不是都已經入冬了嗎？怎麼天氣還是這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