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樓

由於他們訂的是和式客房，一打開房門迎接他們的便是地上兩套並排擺放的床舖，這畫面對一般人而言或許稀鬆平常，但他們並不是。

剛升格為真正戀人的他們，第一次的親密接觸不過是幾日前的事，尚未徹底擺脫那份尷尬的少年趕在男人開口之前率先避開了視線。

炎熱的天氣讓他上午流了一身汗，他說在出門前想先去沖個澡，被撇下的男人只好利用整理行李打發時間。

把兩人的衣物拿出來之後，男人用熱水瓶煮了開水沖了兩杯茶，等待茶葉浸透之際，他推開落地窗對著遼闊而綠意盎然的大自然伸了個懶腰，在離開擁擠的盆地之後，遭受禁錮的靈魂彷彿也跟著掙脫出了牢籠。

原來這就是遠離塵囂的感覺，清新的空氣裡頭甚至還混雜著泥土和樹木的香氣，讓他在一個深呼吸後只感到一陣通體舒暢。

他端著茶坐在落地窗邊望遠，半晌過後他看了一下手錶，才驚覺半小時前說要去沖澡的少年直到現在都還不見蹤影，曾經有過不好回憶的他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浴室門口敲了幾下。

「程澄，怎麼洗那麼久？你洗好了嗎？」

他等了幾秒鐘沒等到回應於是又敲了一次，但裡頭依然毫無動靜，擔心少年又像上次那樣出了什麼意外，男人當機立斷推門走了進去。

偌大的浴室，透明几淨的大面玻璃將廁所與淋浴區隔開來，男人多走了幾步才來到泡湯專用的浴池附近，當時少年正背對著他趴在窗前，絲毫沒察覺到他的到來。

少年的手臂就擱在木造窗櫺上，深褐色的窗櫺和溼潤的水氣將他原本白皙的肌膚襯托得愈加白裡透紅，只見大小不一的水珠沿著纖細的肩胛骨經過削瘦的腰肢最後緩慢地往股間滑落，令人充滿無限幻想的美景讓男人不自在地別開視線，即使他比少年虛長了幾歲，但臉皮其實並不比他厚多少。

前幾天的激情雖然早已沉澱，他的身體卻仍深刻記憶著少年的溫度以及被他緊緊包覆的美好，他沒想過自己會有跨越這道禁忌的一天，但他此時此刻的確正為一個和他擁有同樣性別的人所著迷，而且還對他燃起了欲望。

男人的手指穿過微弱的蒸氣輕輕搭上少年的肩膀，少年像是受到驚嚇似的，在轉身時冷不防濺了他滿臉水花。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誰——」

「除了我還能是誰？」男人自認倒楣拿起一旁的乾毛巾抹臉，少年見狀接了過去，討好似的替他把臉擦乾。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拉下他忙碌的手，男人笑著問道。

「沒有啊，就View還不錯，泡著泡著就放空了……我泡很久了嗎？」

「嗯，擔心你是不是又睡著了，所以進來看看。」

「老師把我當成小孩子嗎？」

「只是關心而已，沒別的意思。」男人側身坐在倖免於難的浴池一角，用自己手上的毛巾替少年擦乾臉上的水漬。

「老師等很久了嗎？」

「嗯，你泡了多久我就等了多久。」

「一個人在外面很無聊嗎？」

「是挺無聊的，你想起來了嗎？」他笑著拂開少年濡濕的瀏海，少年伸手攬住他的頸項，讓他不得不彎下腰來傾聽。

「還不想，我才剛下來泡而已。」

「那剛剛都在做什麼？」

「洗澡啊，洗乾淨才能下來泡不是嗎？」

「那你還打算泡多久？晚點不是還要去夜市嗎？」

「太陽都還沒下山再泡一下吧？老師要不要下來一起泡？反正浴池很大，塞兩個人不成問題。」

「你不介意嗎？」

「不會啊，有什麼好介意的？」本來覺得沒什麼，但被男人這麼一問之後，少年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在對方聽來是何等露骨而大膽的邀約。

「怎麼突然臉紅了？」

「哪、哪有啊？」少年躲開男人玩味的目光胡亂打起水花試圖模糊焦點，但他越是逃避男人就越愛逗他，他故意當著他的面脫衣服，果然T恤才剛脫掉，少年已經一溜煙游到另一頭去了。

他現在這副樣子令男人看了搖頭之際也不免覺得好笑，那一天，他到底是哪兒來的膽子引誘他的？為了鞏固彼此的關係，少年不僅費盡心思甚至拋下了羞恥心取悅他，光憑這一點也足夠他感動的了，他何德何能得到他如此眷顧？

忍住想將對方緊擁入懷的衝動，男人脫掉衣物走到淋浴區清潔身體，少年背對著他聽著水聲始終不敢回過頭去，直到偌大的浴池水位忽然上升，他知道有人正逐漸接近他，但他卻只能若無其事地假裝欣賞窗外的景色。

「水好像有點涼了，我加點水好嗎？」

「好啊。」少年和他肩並肩坐著兩眼不敢斜視，男人轉開水龍頭讓泉水噴湧流瀉，嘩啦啦的水花瞬間在浴池表面堆起了不少泡沫，少年本想藉故拉開距離，但才剛有所動作，便讓男人扣住手臂，溫柔地圈禁在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