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樓

北上求學後由於忙於學業及打工，男人並未有過真正的休閒活動，他的生活總是在匆忙中度過，因此期待這趟旅行的人不只少年，連他自己也是興致勃勃，他的人生因為少年而出現了轉變，為了他，他願意緩下自己的腳步去欣賞這個美麗的世界，只是第一次出遊，原本不緊張的人卻被隔壁坐立難安的乘客搞到有點草木皆兵。

「今天車好多喔。」少年在自閉了十五分鐘後終於打破了沉默，男人瞥了他一眼，微微揚起嘴角。

「週末嘛。」

「應該早點出門才對。」

「那麼下次就別賴床了。」聽出他的口氣帶了點歉意，男人適時給予了包容與原諒，回想起稍早前去少年家裡接他的時候，他還是臭著一張臉在他母親三催四請之下才拖著行李箱出門，彷彿遲到的人是他才對。

剛上車的時候男人並不打算主動開口說話，少年的起床氣他之前領教過幾次，雖然不至於四處遷怒，但光是那臉殺氣也足以教周遭的空氣為之凍結，識相的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只是遞上用保溫瓶裝好的咖啡，希望能藉此驅散他的睡意。

收下男人無言的體貼，心虛的少年埋頭喝起咖啡，或許是受困於窄小的空間太久，他調下一點車窗讓涼爽卻強勁的風加速了車內新鮮空氣的捲動，他轉頭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認真的側臉雖然很迷人，但見他專心開著車眼底無他，讓他不禁感到些許氣悶。

為了消磨車內的沉悶氣氛，不甘寂寞的少年只好配著風聲講一些不著邊際的閒話，男人本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即使對象是少年，也只是比平常多了那麼一兩句回應，儘管如此他還是靜靜聽著，他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心意相通，並不見得非得要有說不完的話不可。

旅行的第一站是宜蘭傳藝中心，不長的老街他們卻走了三個小時，在卸下故鄉的包袱來到這風光明媚的異地後，少年的笑顏也因為舒展在陽光下而顯得更加清晰，回頭看見那樣一張好看的臉，男人覺得自己的步伐也跟著輕盈了起來。

他們肩並肩走著談笑風生，在不經意遇見路過身旁十指相扣的情侶時，還是難掩尷尬地互望了一眼。

兩人後來像是有共同默契似的，他們刻意選擇人煙稀少的街道閒晃，即使只是漫無目的的散步；即使只是不小心碰觸到對方的手臂，短短幾秒鐘交錯的體溫，對他們來說卻遠勝過牽手的甜蜜。

當老街巡禮進行到尾聲時，少年買了一盒龍鬚糖和男人窩在角落分著吃，男人從他手裡含下一口甜蜜，見他露出開心的表情，他嘴角的笑意也沒斷過。

他們後來又逛了幾間小店，少年隨性買了些童玩，男人見他回到車上後仍對它們愛不釋手，微微噙起的嘴角像是強忍著不為人知的傷感。

他總覺得那小小的快樂底下更多的是對童年的遺憾，少年對於自己當下所擁有的似乎存在了些憤慨，儘管他要的是再普通不過的生活，但他富裕的雙親卻窮得給不起。

就在他心底泛起一絲憐憫時，他已經伸出手去撫摸著少年的頭髮，察覺到對方膠著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少年抬起頭直直望著他，殘留在空氣中的糖味在那霎那間扣住了男人的嗅覺，他就像遇上花蜜的蜜蜂，亦步亦趨地去用自己的味蕾細細品嚐少年所體驗的苦澀和甜蜜，少年閉上眼睛，溫馴地攬住他的頸項。

「接下來要去哪兒？」滑過柔軟的唇，獨屬於少年的甜美儘管讓男人流連再三卻沒讓他遺忘此趟旅行的目的，他靠著他的額頭輕聲問道，短短幾分鐘的相擁像是走過了一輩子般的漫長。

「去哪兒都好，只要跟老師在一起就好。」少年輕喘著，瀲灩而溼潤的眼底，寫滿了對眼前這個男人的依戀。

「現在不就在一起嗎？」男人吻上他的額頭，溫柔得像是要把他融化一般，少年眨了下眼，他怔怔望著他，眼底也只有他。

他咬著唇欲言又止，像是害怕心底那份顧忌一旦說出口就會成真似的，男人沒看懂他的憂慮，只是親了親他的嘴角，把他摟進懷裡。「現在還早，要不要去羅東夜市逛逛？」

「現在才下午兩點，應該還沒開吧？」

「不然先去飯店Check in，晚上再去夜市吃晚餐好嗎？」

「嗯。」少年吞下滿腹心事埋在他胸前，他張開手臂摟住男人寬闊的背，短短兩天一夜的行程他其實沒有非去不可的地方，只要能在一起，不管到哪兒都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