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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藍色的眼底察覺不到絲毫情感起伏,賽隆隔著玻璃窗望著床上的男孩,對於他法律上的弟弟,他連推門進去慰問的衝動都沒有,他只是冷眼掃過蒼白的病房,然後漠然離去。

他其實很討厭來醫院,討厭到連聞到空氣中瀰漫的藥水味都能讓他一整天陷入不悅的情緒。對氣味敏感的人總能因為一點端倪想起遙遠的過往,他記得他第一次一個人來到這座白色巨塔時,橫陳於面前的是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

對視野造成極度衝擊的畫面讓他印象十分深刻,他還記得少了眼珠的眼睛只剩下兩個大窟窿,缺角的嘴唇活像是脫妝的小丑,讓面目全非的臉多了幾分滑稽的味道。

他記得他當年並不比布蘭大多少,但執法人員卻毫不顧慮他的心情,甚至還麻木不仁地質問他,要他認一認這怪物是不是他的父親?

他睜不開眼,是根本怕得不敢睜開眼……這具讓他頻頻作嘔的怪物,怎可能會是他的父親?

但即使他否認了,那些人還是一口咬定了那具屍體的身分。他們開了張證明指認他是畢典洛菲.馮.伊爾森,甚至還用過去式交代了他的生平,紀錄他曾是東邦之首,戴蒙爾領主的事實。

而他深刻體認到自己的能力不足也是打從那個時候開始,先是被迫接受父親慘死的震撼,還來不及捕捉住一絲悲慟的心情之際,又被後來鋪張隆重的喪禮切割得七零八落。

他眼睜睜看著那具名為畢典洛菲.馮.伊爾森的屍體被火化,然後挫骨揚揮於汪洋大海之中,他自嘲自己身為那具屍體的兒子卻連一點紀念也沒能留下。

距離父親去世的「事實」塵埃落定不過數月,那名披著父親好友的美麗外衣的席威斯.賽隆在眾人感佩的目光中收養了他,後來更取代他的父親風風光光成為東域的王者。

日子飛快眨眼即逝,前些年他去了戴蒙爾一趟,他頂著賽隆的姓氏瞧見伊爾森的雕像英挺不減地矗立市中心的廣場上,他心裡的聲音一直在提醒他這座雕像的身分,可是不管他怎麼說服自己,他和這座雕像之間還是有著幾分隔閡,就好像他和這座城市一樣。

物換星移,即使曾經如斯親密,但在歲月的摧折之下,早已人事全非。

回想起幾天前布蘭還神采飛揚地拉著他的手要他去看畫,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雙柔軟小手的體溫,萬沒想到一回過神來,那個可愛的男孩已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要說錯愕其實只能是裝出來的,因為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按照他的劇本一一搬上舞台,他的心裡只能剩下期待與報復的快感。

只是演了好幾年的兄友弟恭落到這局面,他難免有些惆悵,對於一無所知的布蘭,他知道他很無辜,但這一切也只能怪他的父親,自古以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布蘭只是重蹈他的覆轍罷了,沒什麼好憐憫的。

當長廊響起熟悉的腳步聲,賽隆仍保持著原來的姿態一動也不動。

「少爺,計畫已經啟動了。此外,媒體那邊明天一早就會有動作了。」

「很好,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到這裡來。對了,我要你寄的照片,已經送到『他』手上了嗎?」賽隆轉過頭去,走廊上蒼白的燈光將身著黑色長大衣的他映照得宛如死神,他神情淡漠,看起來毫無生氣。

「是的,據說他已經看過了,不過似乎對照片裡的人毫無印象。」

「無妨,等我過去說個故事給他聽,相信他很快就會想起來了。」

「這件事對賽隆家而言將會是個大醜聞。」

「是啊,借了那麼久的東西也該是時候還回來了。知道法蘭西斯現在人在哪兒嗎?」

「和涅克萊在一塊。」

「是嗎?」賽隆皺了下眉頭,淡淡道:「撥通電話給涅克萊,讓他和法蘭西斯一同到賽隆官邸來吧?他替我『照顧』布蘭照顧了這麼久,也該是給他一點獎勵的時候了。」

「遵命。」即使故事即將劃下句點,老者並不認為眼前的結束就是真正的結束,他的任務是替他的主人剷除所有障礙,包括當他有所猶豫的時候,他必須代替他快刀斬亂麻以絕後患,而現在,或許正是他義無反顧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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