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你怎麼淨喝湯不吃飯?」餐廳裡人聲鼎沸,已經扒完一碗白飯的吳明嘉發現隔壁的謝至樺只吃了幾口便沒再動過筷子忍不住念叨道,楊逸淇這會兒剛從外面講完手機回來,聽見這句話時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呃、我不太餓……早上吃的到現在都還沒消化完……」謝至樺一笑置之,提起桌上的茶壺替大家把杯子添滿。

「是說今天的菜應該還合大家胃口吧?雖然是球場自營的餐廳不過在這一帶還挺有名氣的,每一道都是招牌菜,大家別客氣啊——」老實說他一坐下來就後悔了,後悔昨天下午Lydia拿菜單給他看的時候,他為什麼不肯撥出一點時間瞭解一下內容,如此一來也就不至於被間接報復了。

上桌的五道菜裡頭有兩道是他不吃的「辣」和「豬肉」,剩餘的三道由於是冷盤和青菜很快就見底了,而他也不好意思從頭到尾只鎖定一道菜吃,所以後來索性喝湯先墊墊底,等解散之後再好好吃一頓。

「不餓?真的假的?」吳明嘉半信半疑,四個小時走下來他都快餓㿜了謝至樺怎可能不餓?記得早上他來家裡接他的時候,他們也只在車上喝了一杯美式而已,難道黑咖啡非但不刮胃還能給人飽足感嗎?

「我這碗飯沒動過,給你好嗎?」見吳明嘉的碗見底了謝至樺順手把自己的遞過去,同桌的Alex食慾正好也招手請服務生再送一碗白飯過來,一旁楊逸淇見不得兩人親密,也托著腮低聲向Alex追加了指示。

「小姐不好意思,請順便帶一份Menu過來!」Alex朗聲補充道。

「抱歉,是我菜點太少了嗎?看要加點什麼我吩咐廚房立刻做——」在服務生送來菜單之後,身為主辦人的謝至樺立刻將菜單展開遞給楊逸淇。

「嗯,五道菜對四個成年男人來說確實是少了點,再加點兩道吧?」楊逸淇慢條斯理翻著菜單,一旁的服務生微微彎下腰,將他指名的餐點一一記了下來。

不知為何,謝至樺總覺得氣氛被楊逸淇弄得有些尷尬,把私人情緒帶進工作是他不對沒錯,但他透過這種方式來修理他,著實也讓他的面子有點掛不住。所幸吳明嘉向來沒什麼老闆的派頭,今天若換成別人,恐怕早就被責怪了吧?

楊逸淇後來加點的是屬於口味較為清淡的料理,等到熱騰騰的三鮮一上桌,他又突然改口說吃得很飽要去抽煙,身為部下的Alex沒理由不把握機會拍老闆馬屁於是也聲稱煙癮發作隨他一起離席。

至於吳明嘉一見客戶離席,便交待謝至樺留下來結帳,結果這個決定讓他望著那兩道菜忍不住興歎起來。

按照謝至樺以往的經驗,客戶一旦離開餐桌基本上是不會再坐下來吃了,看著剛上桌的兩道熱炒,他也不得不正視自己早已餓得飢腸轆轆的事實。

雖然他是抱著僥倖外加清道夫的心態吃著這頓遲來的午餐,但放任吳明嘉和楊逸淇獨處老實說他還是很不放心。

楊逸淇這個人太不按牌理出牌,什麼時候會被他出賣都不曉得,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暫時先別和他撕破臉也好見招拆招,將傷害減到最低。





吸煙區。

趁Alex去洗手間時,吳明嘉向楊逸淇討了一根煙漫不經心問道:「楊協理點了菜就跑,是點給別人吃的嗎?」

「是啊。」

吳明嘉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意外他的坦率。楊逸淇笑道:「我看謝經理一整桌子的菜都沒怎麼動,應該是吃不了辣又不好意思反應吧,再不餵他吃點東西,晚點可能又要鬧胃痛了。」

「又要?」

「我本人就是常常因為三餐不正常而鬧胃痛,我想他應該也是吧?」

「是嗎?」吳明嘉默默接受他的澄清,但心裡有塊疙瘩解不掉,大概是因為外人比他還要照顧謝至樺,讓他的自尊心多少有些受損了吧?

半個小時後三個男人各懷鬼胎打道回府,而謝至樺也把握時間祭祀了五臟廟,當楊逸淇一貫悠哉地晃進跟前時,他正捧著烏龍茶享受著酒足飯飽的後味,全然沒察覺到那不經意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噙著耐人尋味的笑意,直到吳明嘉走過去捏他肩膀幾下,他才意識到他們的存在趕緊放下茶杯招呼客人入座。

「你們回來啦?」

「是啊,不過已經吃不下了……再上壺熱茶吧?」楊逸淇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過卻是越過謝至樺和他背後的吳明嘉四目交接。

在那張爽朗的笑容底下,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受到監視的入侵者,什麼都還沒做卻得眼睜睜看著人家宣示主權,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回程的路上,吳明嘉基於一人一趟的原則要謝至樺把鑰匙交出來,已經習慣當司機的謝至樺起初還有幾分堅持,後來拗不過他只好乖乖坐上副駕駛座。

「學長,久久出來打一次球的感覺還不賴吧?不光只是和客戶吃飯,也能趁機活動活動筋骨,我還挺喜歡的。」

「是還不錯,只可惜我球技太差追不上你們。」

「我不算什麼,不過楊協理他是真的打得很好,他想必也是在球場上談生意的那一類人吧。」

「也許吧。」謝至樺淡淡回道,他別過頭去看窗外流動的風景,一提到楊逸淇他胸口總覺得難受,這個人就像根刺,不去撥撩便不會去記起他的存在,然而一旦不小心碰觸到便又扎得人心痛。

「不過學長,你跟楊協理熟嗎?」

「呃、熟不熟也不過就見過幾次面而已……怎麼了嗎?」謝至樺抓著安全帶故作鎮定,吳明嘉瞥了他一眼,有些語帶保留地道:

「喔…也沒什麼啦,我只是覺得他這個人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難親近,反倒是心思似乎還細膩的。」

「怎麼說?」

「比方說楊協理知道學長餓肚子,不僅加點了適合學長口味的菜色,還為了避免讓學長難堪刻意離席,真的很會做人——」

「誒、是嗎?」他還以為楊逸淇是拿他向來對付廠商的招數在修理他,故意讓他下不了台……

「學長其實吃不了辣吧?」見他抿唇不語,吳明嘉頓時也得到答案了。

「楊協理果然比我還要瞭解學長……我和學長認識了這麼多都不曉得學長不能吃辣,可是楊協理卻和我們吃一頓飯就知道了。」

「只、只是湊巧吧?你別想太多了。」

見他又是一口否認,吳明嘉沉默了半晌才又將話題兜回公事上。「對了,年底X’mas的訂單KAM是不是已經決定要下給我們了?」

「應該沒問題吧?雖然Alex一再向我保證訂單最近就會下過來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晚上我會打通電話給楊協理再探探他口風的。」

「晚上啊,你們經常在晚上碰面嗎?」

「呃、他那麼忙,哪撥得出時間見廠商?頂多只是通通電話讓他瞭解一下產能吃緊的狀況。」

「我想也是,晚上如果有空的話多半也都會拿去約會吧?誰會想把時間浪費在和男人談公事上呢?」謝至樺一貫輕描淡寫的口氣讓吳明嘉握著方向盤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學長和楊逸淇的交情到底好到什麼程度這張訂單將是關鍵,大家都說楊逸淇難搞,可是他卻從沒聽過謝至樺有過任何Comment,即便只是尋常客戶,也用不著避重就輕到這個程度吧?

「是啊,所以不被拒接就謝天謝地了,也沒想過要約他出來——」

「我倒覺得楊協理不會不接學長的電話。」

「何以見得?」

「因為學長從背後那麼用力拍了楊協理一下他都還能微笑以對,想必是個很有度量的人。」

「我什麼時候拍他?」

「就中午走去餐廳的時候,你們甚至還把我給忘了。記得嗎?我去拿球袋,結果一轉眼你們兩個已經不見了。」

「喔、你說那個喔?當時他背上有髒東西,我是在幫他拍髒東西不是拍他啦!我事後有跟他解釋了。」為了圓一個謊就得說更多的謊,對於這一點早就有所覺悟的謝至樺盡可能把故事說得通順合理不多餘。只不過他和楊逸淇當時的對話到底被吳明嘉聽到了多少?見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也無意再延續任何和楊逸淇有關的話題,只是轉頭望向窗外,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

後來,吳明嘉因為臨時接到電話通知必須折回公司簽署一份文件,本來已經請了一天特休假的謝至樺也因此跟著進公司,所謂勞碌命,大概莫過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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