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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健身房出來後吳明嘉的車已經開走了。

謝至樺握著鑰匙望著空蕩蕩的車位嘴邊忍不住噙起一笑,儘管有些苦澀,但那是他應得的。

走進電梯時他看見自己反射在鏡中的臉,那個看起來一臉蒼白又無精打采的傢伙是誰啊?他以前是那麼自律檢點絕不輕易動搖信念,可是自從被楊逸淇敲開那道禁忌之門,他開始隨之起舞,他變得連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到底是誰說快樂能使人忘卻一切痛苦的?那種快樂根本只是假象,而且短暫得讓他在清醒之後更感到絕望,他是不是一輩子都無法從那段疼痛的回憶中走出來呢?

他最後在門口換了鞋,像往常一樣機械化地打開客廳的燈走到廚房倒杯水替一天劃下句點,但他才喝了幾口水卻忽然趴在流理台前乾嘔起來,不明緣故的噁心只覺得整個胃揪在一起,難過得讓人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他扭開水龍頭把水量開到最大好讓水聲掩蓋過自己的狼狽,搞什麼啊!再不堪的事他都和楊逸淇做過了,有必要現在才記起罪惡感這種東西嗎?

「他」要是有辦法就不該輸給病魔、就不該在還未來得及明白他的心意之前撒手離去……要不是「他」這麼不負責任,他需要作賤自己到這個地步嗎?

他忘不了「他」……他想盡辦法要忘了「他」,但一時的寂寞可以忍耐,經年累月之後,縱使他再堅強也難免對這種等待感到疲憊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撲向沙發,心想倘若就這麼一睡不醒的話,就某種層面而言其實也算是一種解脫,只是雙眼一閉上,眼前總看見一張帶著疑問的背影,熟悉又陌生得讓他分不清楚誰是誰了。

凌晨兩點半,謝至樺躺在沙發上兩隻眼睛直直瞪著天花板發呆,深夜裡忽然響起的電話鈴聲讓他驚坐起來,他瞪著電話,遲疑了十幾秒才接起來。

「喂?」

「是學長嗎?我是明嘉。」

「呃?」謝至樺握著話筒的手泛了些汗,他清了下喉嚨,聲音卻還是好乾澀。

「學長你還在嗎?」

「唔嗯……這麼晚了有事嗎?」他刻意放慢說話速度,盡可能表現得若無其事,但另一頭的吳明嘉似乎無法像他這麼冷靜。

「當然是有事才會這麼晚還打給你啊,你今天怎麼突然不見了?要走也不先打通電話給我,害得我到處找人——」

「喔、抱歉……臨時有點急事趕去處理,想打給你手機又剛好沒電了,你沒等太久吧?」

「也還好啦,等了半個鐘頭左右而已……對了,我走的時候看見學長的車還在停車場,你是搭計程車走的嗎?」

「呃…對啊,因為去的地方停車不太方便所以就招了小黃……不好意思,沒跟你先說一聲就走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謝至樺在心裡把這句話反覆複誦了好幾遍,可是歉意一來到嘴邊並不容許他小題大作,只得淡淡一句道歉好讓吳明嘉覺得他的消失本來就情有可原,豈知他當時正躲在淋浴間裡頭和楊逸淇翻雲覆雨。

「又沒關係,幹嘛老是把道歉掛在嘴邊?你和我是什麼交情這麼見外?」

謝至樺耳朵貼著話筒唇邊泛起一絲苦澀,他沉默著,不曉得該接什麼。

「不過你沒事就好了,我還以為你怎麼了。畢竟是一起去的,回程少了一個人總是覺得怪怪的……我在床上翻了幾個小時,心想還是再打通電話試試……幸好你終於接電話了,要不然我今天晚上可能會失眠吧?」

「哪有那麼嚴重?」謝至樺苦笑道。

「我是說真的,學長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怎麼可以不關心呢?」有些話或許在隔著一條電話線之後便變得容易脫口而出,吳明嘉深呼吸了口氣,忽然語重心長道:「如果沒有學長,我也不會答應去我爸的公司上班。」

「明嘉……我聽不太懂……」謝至樺像是有些反應不過來,只好以笑帶過。

「其實還沒到AK上班之前我曾經去公司找過我爸一次,我當時就是因為在走廊上看見學長、知道學長也在這裡所以才會點頭的。」

「誒?」謝至樺覺得很驚訝,他從不曉得自己的存在足以影響吳明嘉的決定,他一直以為他空降成為他部門的主管只是湊巧。

「是啊,沒有學長就沒有我,所以學長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讓我知道好嗎?假如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出力的。」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謝至樺苦澀地扯了下嘴角,真要幫他的話就別再接近他了吧?他的溫柔對他而言是一種凌遲,他每看見他一次刻在心頭的那道傷口就劃得越深,再這樣糾纏下去,他遲早會精神衰弱的。

「是嗎?我只覺得我似乎怎麼做都不夠……學長太獨立了,有時候獨立到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你別這麼想,你很好,不好的人是我……我——」

「學長,我現在可以去找你嗎?」沒讓謝至樺有機會把話講完,吳明嘉貿然打斷他道。

「現在?」

「嗯,我想見你,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很想見你。」

「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謝至樺瞥了牆上的時鐘一眼總覺得不妥,心想吳明嘉大概是對自己今天在健身房消失的事仍有些疑慮吧?

「學長……可以嗎」

「還是明天公司見吧,我會記得帶一杯咖啡給你的。」謝至樺努力操著輕鬆的口吻道,絲毫不給絲毫討價還價的餘裕,他知道他只是擔心他,但他現在的狀態這麼糟實在也見不了任何人。

吳明嘉最後帶著失望無奈掛斷電話,謝至樺儘管覺得對他過意不去也只能繼續假裝若無其事。畢竟日子還是要過,他們倆今後還得相處下去,保持一點安全距離對彼此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他也算是不負「他」所托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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