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樓

有時候李宜軒不得不佩服自己忍耐的功力，在親手把程澄的行李箱拉進電梯時，他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和他閒聊在日本的生活，他在等，等程澄主動對他說，他決定搬進他們的家了。

把行李拖到客廳放下後程澄撲上來補了一個擁抱，充滿力量的手臂讓他感受到回家的真實感，他吻了吻他的髮，也跟著收緊臂膀把他嵌入懷裡。

「這算是遲來的禮物嗎？」

「老師這麼容易滿足嗎？」聽見他的感嘆，程澄摟著他的腰微微仰起頭，就差那麼一點，他們的唇就碰到了。

「當然…希望能有更熱烈的歡迎方式……」李宜軒笑道，輕撫著他的臉的手帶著絲絲迷戀，程澄握住他的手貼在臉龐。

「你有想我嗎？」

「想啊，每天都想著早點回來，可是每天都只能透過螢幕看著你……以前見不到面的時候還沒這麼想，但現在……」

「現在怎麼了？」

「上鎖的盒子被打開之後，貪心就跑出來了。很想你……打從你來公司面試的第一天，就想著你了。」李宜軒看著程澄親吻他的手，那動作極輕極慢，像是踩著回憶一滴一滴地烙印進去，分別不過十來天，卻讓他重溫了思念的苦澀，他不敢去想這十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但他也不願去想未來的十年他必須再經歷一次痛苦。他們說好了要重新開始，而他如今正等著他的答覆。

「我也是……還好你沒有說要延遲回來，不然我肯定讓周Sir虧慘了。」

「你跟周Sir怎麼了嗎？」光是想像周Sir調侃程澄的內容他便忍不住笑。

「也沒怎樣，可能是最近報價都讓他自己報，他心裡不平衡吧？」

「你讓周Sir自己報價？」

「我也不想啊，可是連續兩張價格都算錯之後，他就拿回去自己報了。」為了不想看見他的嘲笑，程澄自暴自棄地靠在他胸前。「大概是覺得我心不在焉吧？與其浪費時間念我，還不如自己動手做比較快……」

「是不是這陣子醫院公司兩頭跑把你累壞了？」

「有一點。」程澄像隻小貓似的在他懷裡蹭了蹭，李宜軒很清楚讓他辛苦的不是這些體力活，而是周旋在父母與他之間實在過於費心勞神。他沒再追問只是張開手臂抱住他，他希望程澄能放鬆，至少在他面前丟掉那些無謂的逞強。

「程澄，我暫時不會再安排出差了，我會留在台灣留在你身邊，明天你若要回去探望你爸，讓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不怕挨罵嗎？」

「怕啊，你爸超兇的，不過再怕還是要去，總不能什麼事都讓你一個人面對。」

「你當年要是像現在這樣這麼有勇氣，我們也用不著分開這麼久了。」程澄這些話不是為了抱怨，而是心疼他為了贏回自己連尊嚴都犧牲了，他抱著他的腰用力汲取著他的味道，想把一個人納入自己體內，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

「苦盡甘來之前總是得先吃一點苦頭嘛。」

程澄像是被他逗笑，忍俊不住道：「這幾年，你當真學王寶釧苦守寒窯那樣撐過來的呀？」

「是啊，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還是不是個男人。」

「不是男人能是什麼？」程澄玩味地挑起眉毛。

「我也不曉得是什麼，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欲望，只是想的時候總是只想到你……」李宜軒親了親他的額，見他抬起頭來像是有些欲求不滿，他噙起一笑，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來。

「今天晚上應該不走了吧？」

「嗯…不走……」程澄閉著眼張開嘴迎接他的進駐，溫馴得令人生憐。

李宜軒摟著他靠在牆上，忍耐了兩週的思念似乎也已經瀕臨潰堤邊緣。吻著他的嘴沒離開過，急躁的手指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把他的衣服從長褲裡頭拉出來，只是指尖才撫上他發燙的肌膚，程澄卻帶著喘息避開他的吻，慌亂地扣住他正準備解開他皮帶的手。

「怎麼…你還是不願意嗎？」戀人直接的反應讓他嘆了口氣，見他露出失望的神色，程澄背抵著牆期期艾艾詞不達意。

「不…不是的……」

「那是怎樣？」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拒絕自己，可是抓住他的手也沒鬆開過，他真的被他弄糊塗了。

「先、先去洗澡……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我想先去洗澡……」他垂下眼眸小小聲的說，李宜軒看著他急速竄紅的耳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趁程澄去洗澡的空檔，他利用冰箱現有的食材做了兩份蛋沙拉三明治。

一份是為了填補自己飢腸轆轆的胃，另一份則是留給程澄的，畢竟傻呼呼等了自己六個鐘頭的人，他怎捨得讓他餓到明天早上。不過程澄似乎洗了很久，久到他無聊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新聞，最後還不小心睡著。

「老師我洗好了。」

「喔…好…那個餐桌上有三明治，你應該沒吃晚餐吧？」感覺有人拍了他的肩，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趕了一天的車說不累都是騙人的，不過回頭看見兩頰撲紅，髮梢還滴著水的戀人，他下意識吞了口口水，何謂秀色可餐，指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他訥訥地收回視線，可能是太久沒看過程澄出浴後的模樣，他竟然像個毛頭小子似的緊張得深呼吸了一下。「呃、頭髮、頭髮得擦乾，不然會感冒的，我去拿條毛巾給你。」

「老師也去洗吧？我吃點三明治……」接過他遞來的毛巾，程澄擦了幾下之後便把它披在頭上，李宜軒坐在餐桌邊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毛巾底下埋頭苦吃的青年，又讓他想起了當年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