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樓

穿過大門之後是詩意的植物園也是主要的交通幹道，隨扈就在入口打住沒再前進，少了人監視的法蘭西斯沿路走馬看花，絲毫也不在意自己是否落後了腳步。

途中賽隆停下來等了他兩次，直到第三次賽隆終於流露出不耐的表情，法蘭西斯才開始懂得收斂自己的怠慢。

「埋頭苦幹地走到底要走到什麼時候？」

「帶你去見個人。」

「誰啊？是我認識的嗎？」

「除了我，你在這裡還有其他熟人嗎？」賽隆的回答像是泛著冷笑，法蘭西斯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你以為有眼光的就只有你一個嗎？」

賽隆沒搭理他逕自踩上階梯，見他消失在厚重的木門之後法蘭西斯也意識到自己算是真正踏進賽隆家的領域了，只是才跟著進門，眼前忽然有道白影飛撲而來，在他來還來不及眨眼之際，已經闖進賽隆懷裡。同一時間，法蘭西斯也在賽隆那張萬年冰霜不化的臉上看見「疑似」愛憐的柔情。

正想多嘴，賽隆懷中那小小的人影已經探出頭來，用著怯生生的眼神打量著他的存在。

「亞瑟，他是誰？」年約七歲上下的男孩仰起清秀小臉問道。同樣的金髮藍眸，但法蘭西斯卻無法從他的輪廓找出與賽隆擁有血緣關係的證據。

「布蘭，我找他來當你畫畫的模特兒。」

「模特兒？」疑問同時在兩人腦中發酵，法蘭西斯搶先一步道：「抱歉，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布蘭，你不是跟我說過想找個模特兒嗎？」賽隆蹲下身去，把眼底的關注全給了他懷中的男孩。

「就是他嗎？」男孩靠在他懷裡好奇地望著法蘭西斯。

被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的法蘭西斯撓了撓頭，只覺得一整個莫名其妙。「閣下，我想您找錯人了吧？模特兒……哈，我可不擅長。」發什麼神經啊？千里迢迢跑來塔克索綁架他就只是為了替這小鬼找畫畫用的模特兒？他的職業何時高尚到能跟藝術打上交道啦？

「你的『每張表情』都這麼豐富，我倒是覺得很合適，你不是應該早就被看習慣了嗎？」

賽隆的語帶雙關著實激怒了法蘭西斯，顧不得小孩在場，他肆無忌憚道：「是啊，但『接待』過這麼多客人，還沒碰過年紀這麼小的。」

「小心你的措辭。」

「我只是回敬閣下而已。」

感受到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男孩輕輕揪住賽隆的衣服道：「雅瑟，他是不願意嗎？他要是不願意就別勉強他了。」

「沒有，他很樂意，他只是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罷了。」

「我說你這個人還真是一廂情願！你明知我是——」

「是什麼都好，我提醒你最好別『失言』。」賽隆摟著男孩站起來，嚴厲地制止了他將近失控的發言，他低頭對男孩柔聲道：「布蘭，先回房，我保證你會有一個模特兒的。」

男孩深信不疑地點了頭，臨行前忽然開口問了法蘭西斯的名字。

法蘭西斯雖然覺得自己沒有回答的義務，但面對天使一般的男孩居然毫無招架之力。只是才剛自報完姓名，他便後悔地想割掉自己的舌頭。

敢情這個人是真的要留他在這兒嗎？就只是當一個畫畫用的模特兒？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別說教人笑話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可恥。

在男孩離開他們視線之後，忍無可忍的法蘭西斯一心想找賽隆算帳，但賽隆只是將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最好先閉上嘴巴。


※


「別開玩笑了！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當地點轉移到幽靜的後花園，法蘭西斯開門見山再一次聲明自己的身分，賽隆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我知道，但這並不妨礙你擔任布蘭模特兒的計畫。」

「我不管，反正我要回塔克索。」法蘭西斯坐在人造鞦韆上卻一點也沒有隨風搖蕩的心情，一想到自己即將淪為此地的裝飾品，他臉上可是一絲笑容都擠不出來。

「你以為賽隆家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

「我又沒說我要來，是你硬架著我來的。」

「既然你很清楚自己的立場，何須在此和我討價還價？」

「我不想接這筆生意不行嗎？」

「當然不行。」

「你以為你是誰啊？」對方不可一世的回答讓法蘭西斯跳下鞦韆掄拳衝到他面前，但顯然徒勞無功。

「除了雅瑟．賽隆還能是誰？」賽隆輕而易舉扣住他的攻勢，不以為然地挑起眉毛。

「你到底要我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替我陪陪布蘭，其餘的什麼都不用做。」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那為何非得要我不可？」

「我說過，你有張表情非常豐富的臉。好好幹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賽隆扔開他的手淡淡說道。法蘭西斯杵在原地一言不發，深刻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事到如今也只能自認倒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