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招來!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欺負我們家程澄了?」

換做平常李宜軒肯定會笑著頂回去,但今天他卻沒有那份興致。周瑞原見他不茍言笑自然也沒給好臉色看,二話不說便伸出手去一掌闔上他的筆電螢幕。

「老師你幹什麼?」李宜軒連忙從鍵盤上縮手,差點沒慘遭池魚之殃。

「我才想問你咧,程澄幹嘛突然要請長假?」

「你是他的老闆都不清楚了,我又怎麼會知道?」

「你少來,你們兩個平時就常瞞著我混在一塊,當我老了就不中用了嗎?」

周瑞原的話中有話換來了李宜軒無言的凝視,他嘆了口氣起身請他的老師移駕到旁邊的沙發上,然後關上門替他沖了杯即溶咖啡。

「這種東西能喝嗎?你去給我買程澄每次買的那個——」當李宜軒把咖啡端到他面前時,周瑞原看也不看一眼,當場翹起二郎腿。

「這年頭的年輕人真是不可靠,沒責任感就算了還一點都不懂得禮貌,要請假之前不是應該先向詳細交代一下請假的原因嗎?」

見周瑞原頗是氣憤,深諳內情的李宜軒也只能陪以苦笑,既然程澄沒說他自然也不方便代表他發言,更何況他們已經失聯好幾天了,他比任何人都還想知道他的近況。

「小李子,你替我打個電話給他。」周瑞原靠在沙發椅背上,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手機。

「為什麼是我?」

「不要明知故問。」

「老師…我不太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小倆口在鬧彆扭嗎?」

「老師…我今天實在是沒有心情和您說笑……」小倆口三個字確實用得有點過火了,李宜軒小心翼翼打量著周瑞原的表情,卻見他眉毛眼角往上一挑,又是哼哼兩聲。

「誰跟你說笑了?你單身那麼久不就是為了等他嗎?」

周瑞原爆炸性的發言讓李宜軒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是老花又不是瞎了,更何況你是我的愛徒,你的事我能不操心嗎?」

「老師我——」

「手機拿起來打就對了,他如果不接我們再說。」

「可是程澄他……」

「他怎樣?這麼怕老婆你就不怕打一輩子光棍?」

「老師你這——」雖然大門緊閉,但劈頭把話說得這般露骨,即便是李宜軒也不免感到些赧然。

「幹嘛?談戀愛還怕被人家知道?身為男人這麼沒擔當難怪程澄會跑掉。」

「他跑掉是因為別的事——」

「我不想聽廢話,你到底打不打?」

在周瑞原的強烈要求下李宜軒硬著頭皮打了冷戰後的第一通電話,遺憾的是程澄並沒有接,這也是可想而知的答案。

真正令他意外的是他雖然和周瑞原相識多年,但對於自己的感情世界他始終保密到家,他不清楚他是從何得知他和程澄的關係,但從他的態度看來似乎已經知道好一陣子了。

「沒接?」

「嗯。」

「那接著打。」

「不用吧?」

「你不想把他追回來嗎?」

「我想等他想開了應該就沒事了。」

見李宜軒只會對著手機自我解嘲,周瑞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這個徒弟的腦袋就精明得不得了,怎麼偏偏在感情這件事上就笨得像頭牛呢?他帶了他幾年就看了他鬱悶幾年,難得最近才有點笑容,他怎能讓他再走回頭路。

「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可以等我手上的案子可不能等!我不管,這人是你找進來的,你去問他,看他是要回來上班還是直接離職,叫他當面來跟我說,總之我絕不接受『請長假』這個理由。」

「老師……」

「別再叫了!下週一改組生效後你就歸我管了,現在我給你第一個任務就是去把程澄給我找回來,不然我就記他曠職。」







搬離李宜軒的住所後程澄將心思全放在實習上頭,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他的父親至少不會再用離席表達他的不滿,即使父子之間還是無話可說,但至少家裡的溫度已經從冰點慢慢上升,如此一來,最高興的應該是母親吧?

「家庭溫暖」看來是守住了,但和李宜軒雖然沒提分手,他們現在也跟分手差不多了。他傻傻等了幾天,以為他會打電話過來道歉,但他卻用漠不關心這個方式,傷害了他的信心。

這天,程澄因前晚熬夜讀資料隔天爬不起來,當他還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前,他的父親已經站在門口等他。

令人緊繃的視線讓程澄匆忙灌了半杯牛奶後便抓起公事包趕著出門。步調急促的生活讓他沒有時間肚子餓,腦子裡頭塞得滿滿的,是如何攬下父親的重擔讓他們程家能正常運作下去。

「小澄,帶點東西在路上吃吧?」

「來不及了,我到公司再買吧!」眼見父親已經抄前而行,程澄急著追上去,被撇下的程母雖然不諒解丈夫的冷酷,但她仍相信他是愛之深責之切。

目送兩人出門後程母回頭收拾餐桌,幾乎沒動過的早餐是有些可惜,不過也沒法留著當下一餐吃。當她端起盤子一一倒進垃圾桶時,背後忽然有鈴聲響起,她起初還沒會意過來,等鈴聲響了好一會兒她開始尋著聲音找,終於發現了卡在椅子縫隙裡的白色機體。

「怎會把手機忘在這種地方呢?」程母撿起手機本想代為接聽,但一看見螢幕上的人名她便靜止不動了。

她默默注視著那排文字似乎在思索自己應該採取什麼行動,她知道程澄和李宜軒最近有些摩擦還沒和好,她已經好一陣子沒從程澄口中聽見這個名字,要是他們倆能藉此冷淡下來,倒也不是壞事。

就在她猶豫不決之際,致電的另一方已先投降舉了白旗,同時也催促她下定決心。她按出通話記錄把有關於李宜軒的未接來電訊息全數刪除,接著又一不做二不休,打給電信公司客服要求將這隻號碼設為黑名單。

她知道這麼做有失格調,但為了兒子好,她寧可當卑鄙小人。

大功告成後她將手機放回原位繼續她未完的家事,一想到程澄將會順從她的期望步入人生正軌,她便忍不住愉悅地輕哼起歌曲,她站在流理台前洗滌碗盤,心情似乎從沒這麼好過。








一連開了兩個會的程澄直到中午才終於偷到時間喘口氣,躲過父親的午餐會報,他抱著便當一個人上了頂樓。

雖然日正當中,但他幸運找到了一個太陽照不到的角落,只是當他打開便當時,千篇一律的菜色教他嘆了口氣,雖然在前一家公司也是吃著類似的便當,但怎麼就覺得他們訂的比較好吃呢?

和李宜軒吵架之後他幾乎過著機器人般的生活。早上醒來就是開會見習,晚上回到家多半也只剩下洗澡的力氣,身體一沾到床等到再睜開眼睛,便是隔天鬧鐘響的時候了。他知道按照目前的狀況看來再回去上班的機率是微乎其微了,但由於潛意識裡不想和某人斷了聯繫,他才會貿然向周瑞原開口請長假,暫且保留一個藉口給自己,至少往後還能在那間公司名正言順見個面。

不過這次他們似乎鬧得很僵,別說見面了,根本連電話都沒通過……他知道他那天晚上的確有些衝動,但是人在氣頭上就會失去理智,明知道事情沒那麼嚴重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小題大作,如今塵埃落定了也拉不下臉來道歉,畢竟他是那樣頭也不回地拉著行李走了。

老師應該很傷心吧?儘管如此他也沒追出來寧可眼睜睜看著他走掉,這是否意味著他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愛他了?

他不懂…他們是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才走到一塊,為何竟會為了這點小事說分開就分開?到底是他們長大變得現實了,還是他們的愛情只是年少輕狂裡的激情,像石頭丟進水裡一樣,在微波蕩漾過後便消逝得不著蹤跡?

他委實不願這麼想,可是李宜軒呢?他為什麼不再找他了?

他扔下便當把頭埋在屈起的膝間,明知此舉會讓他看起來像個懦夫,但除了這裡他也沒其他可以喘息的地方了。

那個家因為離開了太久早已變得陌生,而另一個家,也已經不歡迎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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