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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受地閉上了眼,感覺有人動手拭去了他的淚。後來那個人拉過他的手,將吻溫柔地落在掌心上。「都說我不介意了,你哭什麼?」

  「才、才沒有……」別開的臉又被扳了回來,赤染的指尖輕輕扣著他的下顎,含笑的望著他。

  「沒有?那你的唇怎麼抖成這樣?」

  凝視著那張教他幾乎成狂的絕色臉龐,赤染契情不自禁低下頭去親吻上那雙美麗的眼睫。湛藍色的眼眸在火光的輝映下散發出異常迷人的光芒,他心裡禁不住激盪起來。

  滑過秀挺的鼻樑輕輕碰觸上那張異常柔軟的唇,想吻他的念頭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儘管被如是冷漠對待,但他還是無法克制那股喜歡他的心情。

  才剛碰到他的唇便被毫不留情的避開了,赤染契擰著眉看見雪舟一臉難色,而他的手正抵在兩人之間。

  「你別這樣——我們……都已經分開了不是嗎?」

  聽見他如是說道,赤染契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幾年來壓抑的感情被這句話逼入了絕地,如果曾經的頸項交纏可以因為一句分開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話,那麼這份感情可真是被踐踏到毫無價值可言了。

  「什麼叫做已經分開了?要是我還喜歡著你怎麼辦?要是我還不願意結束怎麼辦?」他的聲音有點嘶啞,表情難過的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分開了難道就當不成朋友嗎?」雪舟像是在生氣他的無理取鬧,口氣也不甚好。

  聽見這般天真的說辭,赤染契不禁失笑道:「你以為朋友跟情人之間的距離那麼好拿捏嗎?你會把一個你曾經抱過的人當朋友嗎?你可不可以偶爾顧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任性妄為?你要知道有很多事情並不是你說了算!我就算再怎麼堅強灑脫,我的心也是肉做!」

  「赤、赤染……我並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我只是……」蒼冰色的美眸下意識迴避起他膠著的視線,雪舟咬住了唇不禁詞窮。

  「但你確實已經傷到我了!還是那句老話,你真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既然都說不在乎了為什麼還要用那麼哀傷的眼神望著他?其實那一夜根本就是一場忘不了的噩夢吧?他不想再假裝無所謂,再多的體貼也只會讓對方更縮回自己的殼裡去罷了!

  明明不是無動於衷,但為什麼就不能對自己誠實呢?

  雪舟的沈默讓赤染契的怒氣莫名燃燒起來,他冷不防捉過他的手,將他推倒在地上。

  「你做什麼?」赤染契的突來之舉讓雪舟不禁驚呼出聲,還來不及揮開的同時他已經被牢牢地箝制住。

  「我不想跟你作朋友——這句話的意思你明白了嗎?」那雙泛著怒氣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雪舟楞了楞,才張口便教赤染契封住了唇。被制約的雙手讓他動彈不得,遊移在唇上的舌更放肆的探開了他的牙關。

  霸道而不同於以往的粗暴,緊箍的力道在一陣心驚中在腕上留下了淤痕。那股像是要發洩什麼似的悲傷衝擊著雪舟的腦袋,他覺得他的心痛得像是要裂開來了。

  為什麼就是不能明白他的苦心呢?為什麼退讓至此的自己還要被如此對待呢?

  憤而張口咬了他,當淡淡的血腥味自彼此的口腔中擴散開來之時,赤染契皺著眉移開了那張豔麗的唇。

  他看見雪舟神傷的別過了頭道:「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憑什麼?你跟我是什麼關係?情人?不,你剛剛已經否認了。朋友嗎?哼,朋友之間會做這種事嗎?」赤染契目光輕浮的落在他剛剛才品嚐過的唇,雪舟不堪憤怒地揮出了手。

  不避不閃沈默地接下了這一個巴掌,那震疼的手幾乎是捏得死緊。「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好聚好散呢?赤染……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我只是努力偽裝成你所希望的樣子,但現在顯然沒有這個必要了。藤原昭雅,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可是你卻從不放在心上!你不要忘了我是個男人,我也有我的尊嚴,我不是可以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

  「你胡說什麼?我沒有、我從來就沒有拿你當——」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了……從現在開始只要是我想要的我就會去爭取!我不想再當好人了!」

  粗暴地壓下了身子,赤染契唇上新生的傷口因激烈的碰撞再度滲出了血絲。

  「住手——」被迫嚥下的血腥味讓這個吻染上了戰慄的色彩,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身上的男人,他的手正毫不猶豫的撕開他的單衣,淒厲的裂絹聲讓他整個人都傻了。

  「不要——你從來不會勉強我的!住、住手——」蒼白無暇的肌膚在接觸到濕冷的空氣之時禁不住顫抖起來,揮動的指尖抓傷了身上的男人,他的眼淚更夾雜著破碎的嗓音緩緩流下了臉頰。

  雪舟難受的咬住了下唇,散開的黑髮流瀉在圓潤的肩頭上,那鮮明的對比在火光的輝映之下竟形成一幅異常妖豔的景象。

  赤染契的視線細細描繪著那每一吋漂亮的肌膚,他伸出指尖輕輕拭去他頰邊滑落的淚水,瞬間,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崩落了。

  那張紅腫而顫抖的唇瓣欲言又止,他看見雪舟向來沈著的眼底佈滿了對他的懼意。緩慢地他伸手撫上那張絕美的臉龐,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沈痛。

  為了成為他最信任的人而努力不懈至今的自己,到頭來還是要親手為這件事劃下句點了。

  「昭雅,你不曉得我有多愛你……可是你真的把我傷得好深好深……不管我再怎麼追,你總是有辦法跟我拉開一段距離……承認你對我有感情當真的有這麼難嗎?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你為什麼要一再把我趕走呢?」大手撩起衣襬撫上了那細滑冰涼的大腿,或許是分開太久了,他已經不止一次想像他在自己身下喘息的模樣。想要他的念頭越燒越烈,直到人真正出現在他眼前之時幾乎要將他逼瘋了。他用膝蓋介入他腿間,未料卻遭到了反抗。

  抿起唇迎上那雙打從剛才就哭紅的眼睛,他動手摟近雪舟的腰身好讓他知道他慾望的熾熱。「昭雅,不要拒絕我……」他俯身在他耳邊低喃道。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不要……不要這樣對我……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一種類似被背叛的滋味酸澀地在心底快速蔓延開來,雪舟愴然閉上了眼,雖放棄了掙扎,但卻克制不住像是斷了線的眼淚。

  「昭雅……」看見他這模樣,赤染契心裡頓時七零八落。在一起將近四年的時間,他知道雪舟一直以來都是很堅強的人。如果自己對他真的毫無意義可言的話,他為什麼要哭得這麼傷心?

  看見他的眼淚,他驀地想起很多往事。

  他想起他以前拼命地哄他開心,小心翼翼的程度甚至於連氣都捨不得讓他生——可是反觀現在,他居然對他做出了不可饒恕的行為——

  「不要……算我求你了……」

  幾乎是無意識的呻吟,赤染契凝望著雪舟緊閉的雙睫,不禁嘆了口氣。

  在呵護了他那麼多年之後,他怎麼可能真的狠下心傷害他?只是為什麼要講出那麼殘忍的話來?為什麼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明明知道自己愛他愛得可以連性命都不要,為什麼還是要把他逼上這條絕路?

  心事重重的退開了身子卻見雪舟整個人頓時縮進了角落裡,他望著那張淚痕未乾的蒼白容顏,一股罪惡感驀地油然而生。

  委地的長髮掩不住那副纖細卻不住顫抖的美麗身軀,感到一陣口乾舌燥的同時,殘留在他肌膚上的吻痕卻又不禁讓他的胸口隱隱作痛起來。

  迎上那雙驚魂未定的美眸,赤染契這一輩子從沒這麼恨過自己。儘管嘴角努力揚起一絲微笑,但他的心情其實又好過他多少?

  他拿過架上的衣服替雪舟披上後便轉頭便朝洞口走去。「放心吧!我什麼都不會做了……」

  像是暴風雨過後的平淡嗓音流露出一絲疲憊的味道,雪舟望著他看上去頹喪的背影,心裡突然有幾分不忍。

  「赤染,我……」

  「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走走,等雨停了我就送你回去。」沒有勇氣回過頭去迎上那對眼眸,赤染契只是拖著蹣跚的腳步走了出去。

  然而當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打在自己身上之時,洞內似乎隱約也傳出了一陣壓抑過後的泣聲。

  
  ※

  
  雨停了,天明了,當他睜開雙眼之時,赤染契也回來了。

  他的臉上一如往常般掛著令人安心的微笑,至於昨夜的狂暴不真實的彷彿只是場惡夢罷了。

  沈默地整理起衣衫,但赤染契卻主動接過手去蹲在他身前替他纏上了衣帶。

  他留意到他迴避著自己的視線,他更發覺他眼下泛著憔悴的痕跡。「對不起……我昨晚一定是瘋了才會對你做出那種事……對不起……」

  雪舟無言望著他,看見他內咎的拉過自己的手貼在臉上,低垂的眉眼看上去十分自責。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傷你的……」

  他知道赤染契對自己是真的在乎,但他卻也無意再去回顧昨夜發生的事。輕輕的抽回了手,他道:「我要回去了。」

  赤染契終於抬頭看了他,那雙眼睛寫滿了無以名狀的失落,但是雪舟依然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只是靜靜地望著洞外的景色。

  幾不可聞的嘆息聲悄悄擴散在胸臆之間,帶了點留戀的意味,赤染契伸手拉高雪舟的衣襟好掩去他頸間淡櫻色的痕跡。起身拉過他手,過了今日,他要等到何時才能再重溫這雙手的觸覺呢?

  「昭雅,我送你吧?」

  「不用麻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照顧琉光吧!你昨晚徹夜不歸我想他現在肯定十分擔心……」雪舟抄前走在赤染契前頭,根本沒留意到他臉上稍閃即逝的落寞。

  「經你這麼一說,琉光似乎已經變成了我的責任似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說話……」雪舟微微皺起了眉頭。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心裡還是只顧慮著別人!我實在不懂,你父親都已經過世了,為何你仍然不願放棄對北條氏的仇恨?你難道從來都不想跟我一起生活嗎?」他知道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悽慘,可是他再也無法漠視心裡那道一再遭逢剝蝕的傷口。對感情,他曾經那樣豁達瀟灑,但在經歷一連串的事件之後,他發覺他變得斤斤計較起來了。

  微微垂下了眼,雪舟軟弱地迴避了赤染契灼熱的視線。

  「任我再怎樣鐵石心腸,你的心意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但我們都已經是大人了,偶爾也得學習用成熟的態度來面對解決問題。赤染,正因為瞭解你,所以我不想拿自己當藉口去束縛你,我並不想、不想見到你不快樂的樣子。」

  「你以為離開我身邊我會好過多少?」

  「至少我們之間的衝突絕對會減少不是嗎?」雪舟唇邊掠過一絲苦笑,他站在洞口望著一碧如洗的蒼空,但心頭卻怎麼都寬闊不起來。

  「現在已經不是清原氏的時代了!我們眼前面對的幕府積重難返,它就像是千年毒瘤似的逐漸吸乾這個國家的生命力,赤染,我不是什麼天生使命感深重的人,但我只是希望、希望能替自己在加賀所造下的殺孽多少贖一點罪……」

  「你已經走在錯誤的路上了,還能拿什麼贖罪?」

  「儘管武田的仁德不及清原,但我相信他有絕對的魄力可以在五年之內問鼎天下。我以為只要大和能夠一統,那麼——」

  近乎嗤之以鼻的笑聲冷不防打斷了雪舟夢想的遠景,赤染契牽來他的馬匹,將韁繩交到了他手上。「一統?哼,屆時恐怕大和只會更加民不聊生吧?昭雅,我已經聽膩你那番論調,恕我實在是無法認同你那天真的可以的想法,在我眼中,武田永宗不可能會是明君聖主!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更不用說了!」

  「人各有志,我本來就無意勉強你。」雪舟淡淡瞥了他一眼,即便表面上假裝不在意,但赤染契的話還是刺傷了他。

  失去了最後也是唯一並肩作戰的同伴,他又即將回到過去那種寂寞得駭人的日子了。

  赤染契見他神色有異急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不是在針對你——」

  「無所謂,反正我要回去了。」

  低垂的視線望不見真意,赤染契只是淺淺嘆了口氣,他握上雪舟正拉過韁繩的手,不捨之情不言而明。「真的不用我送你嗎?」

  「你回去吧!」雪舟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他希望這樣能讓自己看起來好一點。

  赤染契凝視著那張容顏許久,最後才礙難的吐出了兩個字。「保重。」

  「你也是。」緩緩自他掌中抽回了手,當馬蹄揚起飛塵,從今以往,他同他便是不相干的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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