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樓

蘇向槐以往幫沈仲宇送東西的時候頂多送到大廳就離開了，所以這次他也打算把文件送到交給總機小姐麻煩她轉給董事長室，可是董事長室秘書在接獲通知後卻親自下樓把他請進電梯，害他現在每一步都走得忐忑不定。

原本他和沈國書的接觸就不多，連這次也算進去的話也才算第三次照面而已。再加上上回在沈家吃晚餐的時候沈國書還是在他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存在，顯然他這個人對他而言半點存在價值都沒有，更何況他今天只是個跑腿的，堅持要見他的理由是什麼？他是既好奇又感到戰戰兢兢。

「哦…原來是你啊。」被秘書帶到定位後，沈國書摘下眼鏡起身辦公桌，蘇向槐唯唯諾諾跟他點了個頭，居然有點慶幸他還記得自己。

「沈先生您好，這是您要的東西。」

「嗯，辛苦你了，坐吧。」

沈國書招呼他到沙發上坐，按桌機讓秘書送咖啡進來。「怎麼你今天不用上班啊？還有空幫仲宇送東西過來？」

「呃…剛好有點私事要處理就請了半天假，等會兒就要回公司了。」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在老姜手下做事對吧？」

「沈先生和我們姜總很熟嗎？」

「我和老姜是十幾年的朋友了，怎麼樣？他最近還好嗎？」

「應該還不錯吧？偶爾會在公司遇見他老人家在走動，不過我想他大概也不認識我吧？我進公司也沒多久。」

「你進精奇多久了？」

「還不到半年。」

「那真的沒有很久，你怎麼不考慮到瀚唐來？瀚唐的相關企業這麼多，你又跟仲宇不錯，讓他幫你安插個位子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不用啦，我在精奇待得很好，而且如果要換工作的話我也會自己投履歷，還用不著請到仲宇出面啦。」

沈國書冷笑道：「你以為我要挖角嗎？你別太抬舉自己了，我只是好奇既然你和仲宇認識在先怎麼還會跑去精奇上班？這不是捨近求遠嗎？」

「是捨近求遠嗎？原來就沈先生的認知，人都應該投機取巧，成天只知道透過關係替自己謀取好處嗎？我以為只要是有實力的人，應該還是能尋求正常管道替自己混口飯吃的。」長者不留情面的尖銳讓蘇向槐想起了同公司的某位同事，如果他對自己的壞印象是因為碰過太多像蔡國富那種人那他也認了，可是並不是每個年輕人都不懂得自食其力，他可以忍受被漠視，但並不能忍受人格上的污衊。

沈國書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不怒反笑道：「你有原則很好，但就我的認知人生在世不是只要混口飯吃就夠了，如果有心衝刺事業的話，就要趁年輕的時候懂得拼，我自己也是得到很多貴人的幫助才有的今天，所以說人的際遇很重要，一味埋頭苦幹不見得能夠功成名就，這種失敗的例子我見多了，我也是這樣對仲宇說的，要不然怎能說服他回來？年輕人，我看你挺認真的，你如果有心要轉換跑道可以再跟我約時間聊，就當是複試吧？」

複試？難道現在是在面試嗎？剛不是還說他自我抬舉怎麼一轉眼說法又變了？蘇向槐越坐越覺得彆扭，也覺得自己的身分不適合再久待便起身告辭，然而就在他揹起背包準備離開之際，沈國書又叫住他問道：

「你剛送來的那份合約書是仲宇親手交給你的嗎？」

「不是，他放在家裡讓我回去拿的。」

「哦？看來他很信任你嘛，連家裡的鑰匙也交給你了。」

面對沈國書充滿探詢的視線蘇向槐只是傻笑，他總不能向他坦承他們其實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吧？

「那麼合約書內容想必你也看過了？」

「沒有，我只是幫忙送到公司而已。」

「你都沒有打開來看過？」

「我…呃、其實也不算看啦，因為不確定有沒有拿錯文件，所以有和仲宇用電話核對了第一頁的內容，不過請您放心，我一確認沒錯就立刻放回去了！」明白他的顧忌蘇向槐有些沉不住氣，沈國書瞥了他一眼倒也不以為意。

「你大概會覺得我這個老人很囉唆吧？不過站在前輩的立場上該叮嚀你的還是得再囑咐一次，你畢竟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你雖然入行不久，但應該也知道科技業都很敏感，更何況那還是一份跨國技轉的合約……我們和簽約對象都是有簽保密協定的，意思是雙方公司談定的業務內容不能洩漏給第三者知情，更別說精奇和瀚唐還算是同業——」

「沈先生，這件事我真的會當作沒發生過的，請您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做出有違職業道德的事來的！」原來前面兜了這麼一大圈就是為了這句承諾鋪陳嗎？他居然還傻傻地以為他是在關心自己的出路。

「嗯，不過還是那句老話，我的提議你不妨考慮看看，待遇方面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謝謝沈先生，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

沈國書未置可否靠到沙發背上喝起咖啡再也沒看過他一眼，蘇向槐不想再自討沒趣，輕聲道別後便自己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