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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時旁邊已經空無一人。

程澄捲起棉被深深吸汲著,床被上的餘溫和獨屬於男人的氣味讓他覺得胸口有些漲痛,儘管只是單純的依偎而眠,年少時那段甜蜜的回憶仍如排山倒海般而來,讓他每每想起時潸然欲淚。但如今想哭不是因為心痛,而是出自於歡喜的心情,因為他的老師是真的又回到他身邊了,而且待他的心一如以往,從未改變。

他掙扎著從床上爬起,等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他嚇到彈坐起來,老天他怎會睡這麼久?都七點多了,他的午睡居然睡了將近五個小時!

他撥了通電話給李宜軒,響沒兩聲手機裡頭便傳出他所熟悉的溫柔語調,光是聽見他的聲音,他的嘴角便忍不住輕揚。「你怎麼不見了?」

「抽空回了公司一趟。」

「怎麼不叫醒我?」一聽見公司兩字,程澄慌慌張張地道。

「見你睡得很熟,我捨不得……肚子餓了嗎?想吃點什麼?我現在正要過去你那兒——」

「我還好啦,你隨便買點就好了……話說回來,你那邊沒事吧?處長有找你嗎?翹了Seminar這麼嚴重的事他應該很生氣吧?」程澄連珠炮似的提問讓李宜軒不曉得應該先回答那個才好,他笑著安撫他,要讓他稍安勿躁,耐心等他回家。

結果短短半個小時的車程卻讓程澄如坐針氈,門鈴一響他便迫不及待衝上去開門了。

「怎麼了?這麼餓嗎?」李宜軒提著兩手食物進門,即使很高興自己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但根本沒有餘裕招呼他,程澄接過他手上的東西忙著追問他道:

「處長怎麼說?他有為難你嗎?要不我明天親自去向他解釋?反正你本來就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會錯過的——」

「沒事,都跟你說沒事了,過來吃晚餐吧?」李宜軒走到餐桌前笑吟吟地打開飯盒,他趕在自助餐關門前打了些菜,因為不確定程澄的口味有沒有變,因此過去他愛吃的他都個別買了一點,只要見他吃得開心,他也就跟著吃飽了。

「怎麼可能會沒事?」即使花了一個下午說服自己程澄依然感到不可置信,公司那邊打了那麼多通電話找他怎可能三言兩語就沒事?要不是李宜軒一再制止他說什麼不要把事情搞大,他早就自己打回去問了。

「就真的沒事,你不相信我嗎?」李宜軒替他拉開椅子按著他的肩膀坐下,程澄從他手上接過筷子,顯得心事重重。

「程澄?」

「嗯。」

「你板著臉的樣子還真可怕。」李宜軒在他抬頭看他的時候伸出手指戳他的臉,程澄被他這幼稚的舉動逗笑了,拉下他的手笑罵道:

「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啦,菜都冷了。」既然他不想說他也不打算逼供了,反正等他明天去公司真相自然大白,真要有事,他也不會讓他一個人承擔的。

「好,我去把湯熱一下,你先吃,我一會兒就來。」看見程澄的微笑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哪怕今天在公司被處長罵到狗血淋頭也無所謂,但這件事他並不打算讓程澄知道。

其實缺席Seminar事小,重點是他們在Seminar上所發布的文宣出了很大的紕漏。他一進處長辦公室,處長便二話不說把Seminar的文宣扔到他面前,他本來還一頭霧水,但在翻了幾頁之後便知道為何公司找他找得那麼急了。

那份文宣裡頭除了切合Seminar主題的簡報外還多了一張設計圖和一張報表。設計圖是他們和某客戶簽了保密協定的客製化機台Layout drawing,報表是公司在這個專案開發期間所投資的各項成本及對客戶的建議售價,那兩張文件是連頁的,顯然是因為影印疏失隨同Seminar文宣被大量列印然後裝訂成冊。

儘管這份文件在會場上發行後還不到十分鐘便被火速回收,但文宣上的失誤已對公司造成某種程度的傷害,更嚴重影響了Seminar的進行,因此高層才會急著找他追究責任,偏偏他又沒在第一時間接電話。

從處長辦公室出來之後,他找來負責Seminar文宣的陳士成釐清事發經過,但他推說自己只負責編輯電子檔的內容,至於影印和裝訂由於人手不足的緣故,他坦言確實是有假手他人。至於那個人是誰用不著他說他也心知肚明,因為昨天晚上他還在幫那個人善後。

「李Sir,需要我Call程澄過來向您說明嗎?」

「不用了,我另外再找他問就好,不過士成,你做事怎能如此輕率?Seminar上要發布的資料你行前都不用再檢查一遍嗎?」

「我以為程澄會看啊。」

「士成,我認為你身為文宣負責人,實在不該有這種『以為』。第一,程澄他不是我們部門的人,第二,他並不在Seminar策劃成員的編列裡頭,你認為他有義務幫你看嗎?」

「我明白李Sir說的,但他還是有參與到一部分不是嗎?更何況他是李Sir在罩的人——呃、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他最近都是李Sir在帶的,我以為他日後會轉調到我們部門來嘛,唉,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忙不過來才會請他幫忙……李Sir,我不是在推卸責任喔,我真的不曉得那兩張內部文件是怎麼流出去的,畢竟Seminar文宣的裝訂和整理,從頭到尾都是程澄一手操辦的……我是覺得要調查的話最好還是把他找來問,順便告訴他影印機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不要亂拿,以免下次又發生同樣的事——」

陳士成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李宜軒聽來聽去只聽出了兩種意思。

倘若只是無心之過,沒有盡到把關責任的人是「他在罩的程澄」,身為主管的他得自己判斷是否大義滅親;倘若是故意設局讓高層注意到這件事,那麼他和程澄都有經手到收尾的工作,他身為陳士成的主管更是責無旁貸,而他對程澄的「特別關愛」或許已在公司遭到側目,他的部下是刻意藉這件事修理程澄,好讓他懂得職場先來後到的倫理。

看來不管是哪種意思都是衝著程澄來的,李宜軒抿著唇沒說話,形式上斥責陳士成幾句之後便放他走了。

事後,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一個人也不見,直到程澄打電話來他才若無其事地收拾東西離開公司。

晚飯後程澄煮了壺咖啡解膩,他和李宜軒都是嗜咖啡成癮的人,因此也沒有喝多了會失眠的問題,只是一杯咖啡一喝就是兩個鐘頭,留意到時針已經走到11的位置上,有人想留下來,但另一個人卻始終沒有開口。

被送出門時,李宜軒忽然有點懂得了程澄年少時的心思,他內心深處渴望著當他往前走進一步的時候,背後緊閉的門扉會突然打開來——

只可惜當年的他並沒有這麼做,那麼如今的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求程澄為了他這麼做呢?

在獨自踏上歸途時,他覺得他和程澄好像又回到了原點,他們互相揣測對方的心意,試探對方的底線,戰戰兢兢卻又滿懷期待地享受曖昧的朦朧美感。

他感覺得出來程澄還是喜歡著他的,只是這份喜歡已經無法再像十年前那般純真而義無反顧,儘管如此,他也打算和他從頭來過一遍了。

他相信程澄心門上的鎖,總有一天會被他敲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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