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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只是一時興起,但賽隆的「非他不可」仍教法蘭西斯耿耿於懷。

他走出他為他安排的客房徘徊在只有微量照明的後花園裡,地上的碎石步道漫長無盡,讓他突然間對於「前進」這件事,感到了些許徬徨。

他是在意——在意賽隆要他卻不吻他;在意賽隆留他卻漠視他。他才懶得管那個小鬼跟他討什麼模特兒,他只想搞懂這個男人的真正企圖,而不是以著浪費生命的形式被豢養起來。

關於布蘭,他耳聞過這個男孩一些事。

他是亞米斯特現任領主席威斯.賽隆的獨生子,打從一出生便奪走母親的性命,孱弱的身體也一直狀況頻頻,曾有名醫預言他活不到五歲,不過在他父親極力奔走之下,至今尚未傳出惡耗,至少他敢保證他那天見到的不是幽靈,只是個蒼白纖細,看上去比女孩還要柔弱的男孩。

至於雅瑟.賽隆雖然貴為亞米斯特的行政首長,但充其量也只是席威斯的養子而已,只要亞米斯特一天不廢除世襲制度,繼任未來領主的順位他永遠都只能排第二。

下至塔克索,不少人都推測他居心叵測總有一天會幹掉他法律上的弟弟把領主之位搶過來,只可惜他始終對賽隆家表現出忠心耿耿的模樣,至今尚無人能抓到他的把柄,高明的政治手腕更讓他大權在握,連他的養父都要忌憚他幾分。

法蘭西斯前思後想總覺得內情不單純,雅瑟.賽隆絕不可能無緣無故而且如此大費周章地把一個男妓弄進高貴的賽隆家來,他肯定是要他替他辦什麼事或者是利用他來達到某種目的,只是這些謎團他目前還沒有足夠的線索可以解開,說不定那個布蘭小鬼能派上一點用場?

一這麼想後,法蘭西斯頓時豁然開朗,準備打道回府之際,忽然一道人牆堵住他的去路,抬頭一看,正是消失了幾天的雅瑟.賽隆。





「未經我的允許,為何擅自離開房間?」

「閣下,我住的那間房叫客房不叫牢房,我為什麼不能出來透透氣?」法蘭西斯牙尖嘴利嗆了回去,但受限於身高氣勢上還是輸人一截。

賽隆玩味地挑起眉毛,放眼整個賽隆家,恐怕也只有這個人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了。「你整個晚上都在這兒遊蕩嗎?」

「你不是沒空理我嗎?管我整個晚上在哪兒遊蕩?」法蘭西斯丟下他隨手撈了路旁盛開的玫瑰湊近鼻尖細聞,優雅的芳香雖然和他很不搭,但卻是他喜歡的氣味,就像眼前這個男人根本就碰不得,但他偏喜歡挑釁他一樣。

「怎麼聽起來像是深閨怨婦的埋怨?才冷落你幾天就開始覺得寂寞難耐了嗎?」

「閣下還真瞭解我,所以挑這個時候出現是為了來填補我的寂寞嗎?」法蘭西斯放下玫瑰回頭看他,賽隆站在原地一步也沒動,居高臨下的眼神彷彿把他當成雜耍的小丑般波瀾不興。

然而當法蘭西斯作勢攬上他的頸項時,他終於往後退了一步。「勸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行,這裡是賽隆家,可不是你的娼館。」

「帶了一個娼妓回來,卻要娼妓裝模作樣假扮正經人,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點?」法蘭西斯故作鎮定地把手縮回來,明明想從他眼前逃開,卻還是逼自己留了下來。

「我是給你機會從良。」

「我有說過我想要嗎?」他對著背後冷淡的聲音還以顏色,真巴不得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個人總是能輕易破壞他好不容易才重建的好心情。

「法蘭西斯,你就這麼眷戀你的皮肉生涯嗎?與其對我怒言相向,還不如好好巴結我思考怎麼往上爬吧?」

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嘴裡溜出來老實說很新鮮,但後面那幾句話就不怎麼中聽了,法蘭西斯嗤之以鼻,忍不住譏諷回去道:「是巴結你還是巴結布蘭少爺快一點呢?」

「伺候好布蘭結果都一樣。」

「哦?那看來伺候布蘭少爺要來得輕鬆一點,至少連衣服都不用脫就能賺進大把鈔票了。」

「法蘭西斯。」

「請問有何貴幹?」

「允諾你的我一毛錢都不會少,但不該是你的就別伸手去拿,否則後果自負。」

「這是威嚇嗎?」

「你認為是就是。」見他掉頭就走,法蘭西斯又叫住他。

「對了,你究竟找我做什麼?」

「告訴你明天起可以去畫室報到了。」

「就這點事?」

「這點事不就是我找你來的目的?」不解對方眼底掠過的失落從何而來,賽隆扯了下嘴角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長夜的盡頭。法蘭西斯目送他的背影離開,直到終於看不見的時候才卸下肩膀喘了口大氣。





雖然和布蘭有過一面之緣,但他不記得他的臉色有這麼差,差得像是讓人抽光全身血液似的慘白。儘管如此這個小男孩還是表現出應有的教養,在他一腳踏進畫室的當下便用無敵的招牌微笑和他打了聲招呼,只是接下來的整整兩個小時,他除了要求法蘭西斯保持固定姿勢之外,再也沒開口講過一句閒話。

就這麼喜歡畫畫嗎?喜歡上一件東西的心情是什麼?法蘭西斯趴在椅背上越想越覺得興味索然,大概是因為從小就不斷地被拋棄,他根本沒有權利也沒有勇氣去「喜歡」甚至是「佔有」。

那雙遊戲人間的綠眼由於找不到交手的對象而不得不停泊於此刻的寧靜,法蘭西斯茫然望著窗外不禁懷念起過去在塔克索的日子,來到亞米斯特之前他只管為了填飽肚子而煩惱,但如今衣食無缺的生活卻教他感到無所適從,他從沒這麼心煩意亂過。

「法蘭西斯別動行嗎?」對於眼前這個配合度不高的模特兒,布蘭被逼得卸下天使臉孔瀕臨爆炸邊緣。

法蘭西斯一臉無奈地把下顎靠在椅背上,「小鬼,我又不是死人,怎可能半天都不動?休息一下吧?我累壞了。」

「你不是才剛休息過嗎?我還放你出去遛達了五分鐘。」

法蘭西斯伸著懶腰站起來,絲毫不理會布蘭的抗議。他繞到背後欣賞起他的畫作,吹了聲口哨。「喲,畫得還真不賴。」

布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要是配合點我會畫得更好的。」

「就這麼想畫我嗎?」

「嗯,你看你這個角度,看起來很有故事,我很想把它畫下來,可是你一直亂動,感覺都跑掉了。」

法蘭西斯怔然無語,他本來只是想調侃他,沒想到這個男孩卻煞有其事地回答他的問題,害他一時間不曉得該接什麼話才好。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他只好口是心非道:「肯定是你沒才能,少把錯怪到我身上。」

「明明就是你不敬業!」

「我哪裡不敬業了?不是坐在那兒像個死人似的待了兩個鐘頭嗎?」

「你少給自己找藉口了。」

聽見布蘭貓叫似的吼他,法蘭西斯忍不住逗他道:「小鬼,你知道天才為何都英年早逝嗎?」

「為什麼?」

「那是因為他們修養差,脾氣不好的緣故。」法蘭西斯朝他眨了下眼,氣得布蘭從椅子上跳起來追打他。他邊笑邊躲,稍不留神便撞上背後忽然冒出來的障礙物。

「什麼事這麼有趣?從門外就聽見你們的笑聲了。」賽隆不慌不忙接住差點摔倒的法蘭西斯,卻見他彆扭地掙開他的懷抱。

「既然閣下來了,那我就告退了。」收起笑臉,法蘭西斯冷淡而生硬的口吻讓賽隆橫身擋住他的去路。

「我並不介意你留下來和我分享布蘭的心得。」

「有什麼好聽的?所謂的模特兒不就是個擺設而已嗎?」

「你若這麼想,或許永遠就只能是個擺設。」

「哼。」法蘭西斯別過頭去,一旁的布蘭擔心賽隆一氣之下會趕走他好不容易才盼來的玩伴,連忙堆起笑臉撲向他道:

「雅瑟,法蘭西斯很好玩喔,你看我畫了好多張,有正面的也有側臉的,還有他發獃的模樣——」

「什麼?連發獃的你也畫了?死小鬼剛怎麼沒給我看?」法蘭西斯作勢要搶他手裡的素描,布蘭跟他裝了個鬼臉躲到賽隆身後,賽隆嘴角雖然噙著笑意,但眼神卻泛著殺氣,讓一時放肆的法蘭西斯再度意識到自己的地位。

「畫得很好,不過別累著自己,別忘了你才剛康復而已。」賽隆的口氣帶著寵溺,他輕輕撫摸著男孩柔軟的金髮。男孩仰著小臉看他,對他的仰慕與信賴溢於言表,這畫面在法蘭西斯看來確實是和諧得不得了,但總覺得哪裡透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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