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接過少年的電話,而他母親則是一再打電話來推遲家教的課程,他不知道少年要躲他躲到什麼時候,不…也許不是躲,而是打算和他絕交了吧?

「是男的又怎樣?老師是不是除了這個理由就沒別的理由能拒絕我了?」

少年的話言猶在耳,的確,撇開性別這個問題他們為什麼不能交往?他不否認他喜歡這個男孩子,即使到現在他還分不出來對他的是哪種喜歡,但想寵他、讓他開心的那種心情卻騙不了人。

他還記得少年那臉輕蔑的笑像是在恥笑他的膽小如鼠,但天生缺乏耐心的他等不及讓他整理出一個頭緒,在自作主張說了喜歡之後便銷聲匿跡,留下他一個人獨自面對這個難題。

他怎麼想都覺得少年這種行為有點不負責任。

算算時間他的期末考應該差不多結束了,為了不想把自己逼到憂鬱症,他認為他們需要面對面把話講清楚,明知守株待兔愚蠢到不行,但他還是跑到他的學校去堵他,等一天沒有,等兩天沒有,他就不信連等三天都等不到人,更何況他已經打電話去學校查過他的課表了。

只是幾天不見他也不曉得他三餐有沒有正常吃?睡覺有沒有記得把窗戶關小一點?還有少了他在旁督促,這次考試不曉得考得怎麼樣?

他知道自己似乎管太多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關心他,雖然他們認識只有短短幾個月,但他卻有自信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瞭解他,他說穿了就是一個無法好好照顧自己的人。

當他在烈日下被曬得汗如雨下,校門口突然閃出一道令他欣喜的人影,只是少年不是一個人,旁邊還有個貌似和他熱絡的學生。

由於那個男孩子身材高大得幾乎擋住他的視線,擔心少年沒看見自己,他不得已只好停好摩托車走過去找他們。

「程澄,我們暑假要去香港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沒興趣,別來煩我。」

「哪有煩你?還不是怕你搞自閉,是同學才會關心你的好嗎?」

「誰稀罕你的關心啊?你快點回去吧,別一直纏著我。」

「程澄——」

「幹嘛啦?」

「你右邊臉頰好像沾到原子筆墨水了,你站著別動我幫你弄掉吧?」少年一臉不耐煩站在原地讓他擺佈,結果揩過臉頰的手指在完成任務之後非但沒走,反而留在原地甚至輕輕撫摸起來。

「有沒有人跟你說,你真的長得很好看?」

「有啊,你以為只有你有眼光嗎?」少年面無表情地撥開他的手,彷彿對方的手指多在他臉上停留一秒那個部位就會腐爛似的,男孩自討沒趣地把手縮了回來。

「程澄——」

心生離意之際,只見前幾天才甩了自己的人又冒了出來,少年遠遠看見他朝自己走來,本就不善的臉色更是陰沉,為了擺脫他的糾纏,他忽然斜眼瞥向一旁像是等待他垂憐的男孩。「我要去光華商場買東西,你要陪我一起去嗎?」

「好啊!」意外受到邀約的男孩喜不自禁一口答應,少年假裝沒看見來到跟前的人,直接越過他走人。

「程澄——」

「那個人是誰啊?我聽他叫了你好幾聲……」

「我的家教。」無視他失望的臉,少年的視線始終沒和他發生交集。

「哇塞你也太認真了吧?期末考都考完最後一科了你還要回家繼續上課?」

「沒有啊,我以為我媽已經和他解約了,可能是沒講清楚吧?別理他,我們走吧?」他繼續視而不見催促男孩離開,但卻被硬生生擋住去路。

「程澄,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要幹嘛?大學生這麼閒嗎?都不用準備期末考的?」看著被扣住的手臂少年掙了幾下,但還是沒能逃離他的掌握。

「我被你搞到心煩意亂你覺得我會有心思準備期末考嗎?」

「明明是自己處理事情的態度有問題,幹嘛把錯怪到別人頭上?」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反正你都已經考完,我們找個地方談一下吧?」

「我不想和你談!」程澄用力甩開他的手,當他又企圖去抓他的時候,被晾在一旁的同學終於發揮了功用。

「請問你找程澄有什麼事嗎?他看起來並不想跟你走。」

「同學不好意思,我和他有點誤會需要解釋清楚。」

「誰跟你有誤會?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不相信的話我大不了找別人就是了,總有人會欣然接受的。」像是氣不過他的溫吞,少年索性和他攤牌,見他氣到說不出話來,他也只是賭氣把臉別開。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說什麼,包括我所做的一切!總之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你別再找我了,我會叫我媽和你聯絡的。」

「程澄——」他也不曉得他是怎麼了,一看見少年和別人走他心裡頓時像是有瓶醋打翻了似的,他直覺伸手將他扯到自己身邊,也不顧對方的反對硬是將他帶離現場,等他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回到他的老公寓裡頭了。





「你還找我幹什麼?你不是覺得我很噁心嗎?」

「我沒這麼說過。」

「我要回去了。」

「程澄——」

「我說喜歡你是真的,你不接受我也不要緊,但是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我沒辦法和你恢復到從前的關係,你的薪水我會叫我媽匯到你的戶頭給你的。」

「程澄——」

「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你這幾個月的陪伴,我是真的很高興認識你……再見了老師……」

「你說完了沒有?」見他執意要走,他不得不將他扯入懷裡,像是受到驚嚇的少年,怔怔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為什麼不先聽完我的答案再走?為什麼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先拒絕了我?」落在少年頸間的氣息因那番語重心長而更顯得沉重了些,少年不敢看他,只好選擇把臉別開。

「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只是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反應……因為我沒想到會有人說他喜歡我,而且……」

「而且對方還是個男生是嗎?」他的遲疑像是對他造成了二度傷害,少年抬手起想掙開他,未料卻被摟得更緊。

「程澄,老實說這幾天我都在想你的事。」

「有什麼好想的?」

「我在想你是怎麼喜歡上我的,也在想我到底能不能喜歡你……」

「喜歡一個人如果還需要想的話那就表示你根本就不喜歡這個人,你放開我啦,我又沒有勉強你非得喜歡我不可,你就當作沒這回事不就好了?」

「都已經聽到了又怎能假裝當作沒這回事?」這副肩膀的弧度以及高度,即便讓他閉上眼睛也能清楚辨識出來。

他還記得他偏低的體溫,在他以為又要獨自迎接生日的那一天晚上,滿懷感激與喜悅,熾熱地烙印在他的背上。

他甚至很得意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在他發著高燒的夜裡,他聽著那無意義的夢囈陪他撐到了黎明。

關於這段日子所發生的點點滴滴他都能鉅細靡遺細數過一遍,倘若光是回憶已經深刻至此,他還能否認他對這個人只是一般朋友的感情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把我推開就好——」他不曉得該如何解釋胸口那股隱隱揪痛的感覺,看不見他的時候心煩,看見他的時候也很煩,長到這麼大他沒認真談過幾段感情,但現在卻突然有個男孩子說喜歡他,他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那你已經決定好要喜歡我了嗎?」

「嗯?」

「如果我要的是這種喜歡,你也會給我嗎?」少年抬頭迎上他納悶的視線,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攬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這是他的初吻,但他不後悔給了一個可能無法愛他的男人。

他知道他是個好人,但一個人再好,能好到連愛都施捨出來嗎?他心灰意冷地把這一次當成是最後一次見面,他只希望像他這麼好的一個人,千萬別再遇見像他這麼任性的人了。

沒想到,正當他想倉皇逃開之時對方已經捧住他的臉對他說道:「給,為什麼不給?只要是我給得起的,我都給你。」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為了不讓蓄積於眼底的淚水流下,少年用力深呼吸卻發現於事無補。

「我知道。我知道我喜歡你,也決定繼續喜歡你……程澄,你允許我繼續喜歡你嗎?」

「你、你是白痴嗎?」哪有人這麼求愛的啊?

「是啊,在你這個資優生面前當個白痴也沒什麼好可恥的。」

「老師你這個大白痴!」他用力捶了他兩拳然後抱著他哭了起來,他真的可以擁有這個人嗎?

當少年心中還無法確信這個事實之前,他已經伸出手去緊緊擁抱住這個男人,無論如何他都試著去相信了,只要他願意留在他身邊,他會全心全意把一切都奉獻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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